商队出前夜,阿木的马车上堆着半箱账册,最上面放着本新订的《商路算经》,是萧彻让人连夜抄录的,里面夹杂着他用西域文字做的注解。
“这样西域的账房也能看懂了。”
他摩挲着纸页,忽然想起刚到长安时,连中原的“文钱”
和“两”
都分不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隔壁马车里,古丽雅正把绣线分类捆好,红的是中原的胭脂色,蓝的是西域的天空色,金线则单独放在个小匣子里——那是林晚意给的,说“绣雪山要用,能映出光”
。
她摸出那块先皇后留下的旧绣片,轻轻贴在新绣的“同心莲”
绷子上,两朵莲的针脚竟隐隐重合,像跨越了三十年的拥抱。
小石头趴在车顶,借着月光给画册补最后几笔:长安的城门下,西域商队的骆驼正往里走,守城的兵卒笑着接过古丽雅递的沙枣,阿木则站在旁边,帮小贩算着绸缎的价钱。
“这样才对,”
他喃喃自语,“没有吵架,只有说话。”
林晚意来送行时,给每个孩子塞了个锦囊。
阿木的锦囊里是半块胡饼,掺了江南的糯米;古丽雅的是包花种,有中原的玉兰,也有西域的格桑;小石头的则是支新画笔,笔杆上刻着“长安-楼兰”
。
“遇到难处就打开看,”
她笑着揉了揉古丽雅的辫子,“就当我们在身边。”
萧彻站在车旁,看着阿木把账册抱得紧紧的,忽然道:“算错了也别怕,回来我教你更简单的法子。”
阿木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他从没见过哪个“大人物”
,会记得他这点小爱好。
马车启动时,小石头突然从车窗探出头,举着画册大喊:“等我们回来,给同心馆的树浇水!”
林晚意和萧彻站在原地,看着商队的影子渐渐融进夜色,驼铃声像串珠子,一颗一颗落在他们心上。
风里飘来古丽雅不小心掉落的绣线,红的蓝的缠在一起,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商队抵达吐蕃地界时,正赶上部落换粮。
青稞堆成小山,牧民们却愁眉苦脸——按老法子分粮,总有人觉得吃亏,吵得脸红脖子粗。
“我来试试!”
阿木抱着算盘挤进人群,先让每户报出人口数,再按“大人一石、孩童半石”
的标准,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很快算出各家该分的量,连多余的几斗都折算成了盐巴,分毫不差。
一个络腮胡牧民瞪着眼:“你这小毛孩,算得准吗?”
阿木把账册递过去,上面用汉话和吐蕃文写着明细:“您家三口大人、两个孩子,该分四石青稞,换成盐是两斤,对不对?”
牧民核了半天,没找出错处,挠着头笑了:“中原的法子,真灵!”
消息传到赞普的帐篷,赞普特意让人来请阿木。
帐篷里,吐蕃的账房正对着一堆羊皮卷愁——那是和于阗的贸易账,算来算去总对不上。
阿木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卷道:“这里错了,于阗的羊毛按‘捆’算,每捆重五斤,你们按三斤算,自然少了。”
赞普看着重新算清的账目,突然拍了拍阿木的肩膀:“你这算盘,比我们的骨筹好用!
留在雪山下教账房吧?”
阿木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萧彻给的《商路算经》:“我是来教大家的,不是来当先生的。
这本书留给你们,上面有中原和西域的算账法子,合在一起用,更方便。”
傍晚,古丽雅的绣架支在了帐篷外,牧民的女儿们围着看她绣“雪山放牧图”
。
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指着图上的云纹:“这像我们帐篷上的花纹!”
古丽雅眼睛一亮,当场教她把云纹绣在袖口上,“这样,你们穿的衣服,就有长安的云了。”
小石头则跟着牧民的孩子爬上雪山,把远处的冰川画下来,旁边添了个小小的长安城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