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站在船头,看着水鸟贴着浪尖飞,忽然明白为何萧彻说“大江是海的前奏”
——这股子包容万象的气势,已隐隐有了海的模样。
“前面就是‘汇船滩’!”
船工指着前方一片开阔水域,那里停泊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桅杆密密麻麻,像片插在水里的竹林。
最显眼的是艘三层高的楼船,船头雕着展翅的鹘鸟,正是萧彻信中提过的“海鹘号”
先锋船,此刻正用旗语打着信号:“等候同伴,明日同航。”
乌篷船刚泊稳,就见林晚意从楼船上下来,浅绿罗裙在江风里飘得像片柳叶。
她身后跟着几个熟悉的面孔:有当年在西域共过事的波斯商人阿里,正举着星盘核对方位;有长安太医院的李医官,背着个塞得鼓鼓的药箱,里面装着防晕船的草药和治外伤的金疮药。
“阿木,你们可算来了!”
林晚意笑着招手,指尖缠着根新得的“海蓝”
丝线,“阿里带来了最新的星图,说能避开‘黑风口’的暗礁;李医官配了‘醒海汤’,用生姜和南洋的柠檬草熬的,比单用生姜管用十倍。”
阿里见到阿木,爽朗地拍着他的肩:“我的朋友,还记得西域的沙暴吗?比起海上的风暴,那简直是孩童的游戏!”
他展开星图,上面用波斯文标注着新现的导航星,“但别怕,星星和我们是老朋友,会指引方向。”
小石头早被楼船的新奇玩意儿吸引,拉着李医官问东问西。
医官的药箱里除了草药,还有个装着海水的小瓶:“这是用来试验淡水过滤法的,把草木灰铺在竹篮底层,再垫上细沙,海水倒进去,流出来的就能喝了。”
小石头立刻掏出本子记下,连过滤的层数都标得清清楚楚。
古丽雅被几个船上的缝补匠围住,她们正研究她带来的帆面:“这‘锁边绣’太妙了!
我们的帆布总在接缝处撕裂,用这法子准能结实不少。”
古丽雅便取出针线,当场演示:“针脚要像江水的漩涡,一圈套一圈,风再大也扯不开。”
阿木跟着林晚意登上“海鹘号”
甲板,脚下的木板带着船特有的微晃,却比想象中稳当。
船舱入口挂着块木牌,上面刻着萧彻亲笔写的“和而不同”
四字,旁边贴着张清单,列明了各船的分工:有负责贸易的“货船”
,有装载种子农具的“农船”
,还有护航的“快船”
,每艘船都标着负责人的名字,阿木的名字旁写着“总领物资与算学”
。
“萧彻本想来送,”
林晚意望着江面远处的帆影,“但朝堂事忙,特意让人捎了这个。”
她递过个小铜盒,里面是枚船徽,正面是船锚,背面刻着竹溪村的棉叶图案,“他说,这船徽能让你想起,无论走多远,都有扎根的地方。”
暮色降临时,江面上的船越聚越多。
各船亮起灯笼,倒映在水里,像串会流动的星子。
阿里在甲板上燃起篝火,波斯商队的人弹起琉特琴,中原的船工跟着哼起渔歌,古丽雅的绣线在火光里闪着金,小石头的炭笔在纸上沙沙响,阿木的算盘声混在江涛里,竟也成了和谐的调子。
“明天一早,咱们就入海口,”
林晚意举起陶碗,里面盛着新酿的米酒,“让大江带着我们,去见真正的海!”
众人举杯相碰,碗沿碰撞的脆响里,阿木忽然觉得,这满船的人,满船的物,满船的期待,早把“出”
变成了“相聚”
——就像这汇聚的江水,终将带着所有人,奔向那片更广阔的蓝。
小石头把这夜的江景画成了长卷,卷末题了行字:“所有的船,都在等潮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