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种子岛住了半月,棉籽果然没让人失望。
先是“石头籽”
顶破了土,冒出两瓣嫩黄的芽,接着“阿木籽”
“小雅籽”
也陆续探出脑袋,在南洋的暖风中舒展着绿。
小石头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用竹片给棉苗搭小棚,怕正午的日头晒着。
阿椰教他用椰壳装海水,放在棚子边,说水汽蒸能给苗儿降温,就像中原人给棉花搭凉棚的道理。
“你看这藤蔓,”
古丽雅蹲在地里,指尖轻轻碰了碰棉苗的茎,“比竹溪村的长得快,根也扎得深,是喝了这甜海水的缘故吧?”
她从布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棉苗每天的变化,旁边还记着阿椰奶奶说的土法子——用椰肉渣当肥料,能让棉桃结得更饱满。
阿木则跟着阿椰的父亲学看南洋的天气。
老渔夫指着天边的火烧云:“这云看着红,其实是台风的前兆,得提前把苗儿移到石屋里去。”
他还教阿木认一种开紫花的藤,说这藤一蔫,就意味着三天内会下雨,比星盘还准。
“老船长当年也种过这藤,”
老渔夫蹲在藤边,用砍刀割下一段,“他说这花像竹溪村的槐花,看着就想家。”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磨得亮的船板,“这是他当年修船时留下的,说等有中原的船来,就把这个交出去,让他们知道有人在岛上记着他。”
阿木接过船板,上面刻着的浪花纹和老船长的船模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起林老爹的船铃,这两块木头,隔着三十年的风浪,竟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这天傍晚,阿椰的奶奶煮了新收的椰饭,饭里掺着烤得香脆的虾米,香气引得蜜蜂在屋前打转。
老妇人拉着古丽雅的手,指着墙上挂的渔网:“老船长说,等棉花收了,就教我们纺线织布,说中原的棉布比椰丝席子还软和。”
“等棉花开了,我教你们纺线。”
古丽雅笑着说,从包里拿出个线锭,“这是竹溪村最好的纺车零件,我特意带来的,咱们先做个小纺车试试。”
小石头凑过来,手里拿着片刚捡的鹦鹉螺壳:“我要把棉线绕在这壳上,让它带着海的味道!”
阿椰眼睛一亮,跑回屋里翻出个陶罐,里面装着些彩色的树脂:“这是给棉线染色用的,红的像珊瑚,蓝的像海水,织出来的布肯定好看!”
大家围着陶罐商量时,阿木把老船长的船板和林老爹的铜铃放在一起,忽然有了个主意:“等咱们回去,就把船板雕成个小纺车,铃当做成纺锤,这样纺出来的线,既有老船长的念想,又有林老爹的盼头。”
古丽雅立刻在布上画起来,纺车的轮子刻成海浪形,纺锤上缠着棉线,线的尽头系着颗小小的棉桃。
“还要在纺车上刻行字,”
她笔尖一顿,“就刻‘藤蔓缠南北,棉线连山海’。”
夜里,阿木躺在“棉海号”
的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指南星。
海风带着椰香吹过来,远处传来村民们的歌声,和竹溪村的渔歌竟有几分相似。
他想起白天种下的棉苗,它们的根扎在南洋的土里,叶却朝着北方的方向长,像一群踮脚望家的孩子。
小石头也没睡,正用阿椰给的树脂给贝壳手链上色,红的、蓝的、紫的,涂得像串小小的珊瑚礁。
“等回去,我把这个送给二丫,”
他举着手链对着月光看,“告诉她南洋的海是什么颜色。”
古丽雅坐在船舱里,借着油灯的光整理棉籽袋,每个袋子里都装了把种子岛的土。
“回去混在竹溪村的地里,”
她轻声说,“让咱们的棉花也尝尝南洋的味道。”
阿木忽然觉得,他们这趟航行,就像棉藤的生长,看似慢慢悠悠,却在土里悄悄盘根,在风里悄悄牵线。
而那些藏在年轮里、线头里、浪涛里的约定,早晚会像棉桃一样,在某个暖烘烘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