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飘起细雪,映霞坊的绣娘们却忙得额头冒汗。织架上绷着的“四海同春”锦已近完工,林晚意正领着人给锦面最后的云纹收针,银线在雪中泛着冷光,倒比寻常更添几分灵动。
“娘娘您看这凤凰的尾羽,”首席绣娘递过绷架,“用了南洋的金线缠椰丝,在雪光下瞧着,真像有火苗在里面跳。”
林晚意凑近细看,果然见尾羽的纹路里藏着细碎的金芒——是按种子岛阿椰的法子,把金线在椰丝里滚过三遍,既保留了韧性,又添了层柔光。她指尖抚过锦面,忽然想起出发前阿椰塞给她的那包椰丝,如今竟真的织进了京城的锦缎里。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捧着个沾着雪的布包进来:“娘娘,竹溪村的张婶派人送信来了,说是给您送年礼。”
布包是用粗棉布缝的,上面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棉桃。林晚意拆开一看,里面是包新轧的棉籽,还有张泛黄的棉笺,字迹被雪水洇得有些模糊:“娘娘,今年竹溪村的蜜棉收了十八石,按您说的,留了一半当种子,分去了邻村七石。村里的绣娘们学织了‘和合布’,给您寄了块样布,天冷,给小皇子做件棉坎肩正好……”
棉笺底下压着块巴掌大的布样,蓝白相间的浪纹里,掺着几根金绒棉线,是张婶特意从京城捎去的凤棉絮纺的。林晚意捏着布样,指尖传来棉布的温软,忽然想起张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知捻了多少棉絮,才纺出这带着暖意的线。
“把这布样收进《海疆织志》里,”她对侍女道,“记上‘竹溪村张婶与邻村共种棉,互授织法,岁末有余’。”
话音刚落,萧彻顶着一身雪走进来,手里拿着封火漆印的信:“种子岛的使者到了,带来了阿椰的信,还有她们新织的‘凤纹椰锦’。”
信是用中原字写的,笔画稚嫩却认真:“娘娘,您教的‘接天绣’我们学会了,织了块锦给您贺年,上面的凤凰是按您画的样子绣的,翅膀上的花纹,是我们岛上的浪花。种子岛的棉田又扩了三亩,明年春天,能给京城送更多金绒棉了……”
随信寄来的锦缎铺在案上,靛蓝的底色上,凤凰的翅膀果然缀着南洋特有的卷浪纹,金线绣的尾羽一直延伸到锦边,与中原的云纹缠在一起,像两只鸟共用一对翅膀,正往同一个方向飞。
“这孩子有心了。”林晚意笑着用指尖描过凤凰的眼睛,那里用的是她送的珍珠绣线,在雪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萧彻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两人一起看着案上的棉籽、布样与锦缎。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映得屋里的织架与锦缎都蒙上了层柔光,像把竹溪村的棉田、种子岛的海浪,都收进了这一方暖室里。
“你看,”萧彻轻声道,“不用咱们去说,她们自己就把线连起来了。张婶给阿椰寄棉种,阿椰给张婶送椰丝,织出来的布,自然就带着两地的温度。”
林晚意点头,忽然想起明日要去织学馆视察,那里的学徒们正试着用西域的染料染“和合布”,说要织出“雪落梅开”的纹样,给万国棉织大会当贺礼。她拿起阿椰寄来的锦缎:“把这块锦也带去织学馆,让学徒们瞧瞧,真正的‘四海同春’,不是把各地的花样堆在一起,是让它们在一根线上跳舞。”
夜深时,雪停了。林晚意坐在灯下,给张婶和阿椰回信。写给张婶的信里,她画了幅御花园棉田的草图,说“京城的凤棉也发了芽,等开春,就把竹溪村的蜜棉种在旁边”;写给阿椰的信里,她留了半页空白,说“这是给你的棉笺,下次回信,把种子岛的新织法画在这里,咱们一起编进《海疆织志》的新篇里”。
信写完,她把棉籽、布样、锦缎的碎片都收进一个木盒里,放在《海疆织志》的旁边。木盒上,她用银线绣了行小字:“棉线虽短,能连山海;信笺虽薄,可载春秋。”
窗外的月光透过雪层照进来,落在木盒上,像给那些来自远方的信物,镀上了层永不融化的暖光。而那些藏在棉絮与锦缎里的牵挂,早已顺着往来的商船、信使的脚步,悄悄织成一张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