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刚做到一半,他那袖子僵在了半空,抬不起也放不下。他瞪着那边摔得七荤八素、满身油污的张工,又惊恐地瞄了一眼我手里那个还在丝丝冒烟的报废芯片盒,最后视线落回我脸上。当他看到我正好整以暇地将那个破烂玩意儿塞进风衣口袋时,赵德柱那张沾满油污的脸上,瞬间只剩下了一片如同见到深渊巨口般的、彻底的死灰。
我掸了掸袖子上沾到的一丁点灰尘(也许根本没沾上),抬脚,若无其事地迈过张工那还在微微抽搐试图爬起来的障碍物,鞋底蹭过他昂贵但此刻沾满污水的西裤裤脚。
“张工,”我步子没停,声音平平淡淡地从他头顶飘过去,“下次找看门的,‘耗子’精点。”
脚步声沉稳地敲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清晰地在仓库浑浊的空气里回荡着,由近及远。只留下身后的一片狼藉:瘫如烂泥、眼神彻底空洞绝望的赵德柱。还有那个面朝下埋在污水中,身体还在徒劳挣扎、每一下都发出无意义呜咽和身体蹭过污渍“噗叽”声的张工。空气里的焦糊味、霉灰味、油污汗腥味混杂在一起,像是给这一幕添上了一笔最浓重又最不堪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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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灯像被泼了一桶冷水,又在干燥的地面上挣扎着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片湿漉漉倒映着的破碎光影。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迟钝地左右摇摆,刮开水流的速度远跟不上瓢泼大雨倾泻的速度。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在车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急促的鼓点,又汇聚成水流,顺着车窗急速淌下,把外面那些写字楼玻璃幕墙闪烁的、扭曲的彩光切割成无数流动的光斑,像个喝多了的人眼中的眩晕世界。
李建国的助理,姓孙还是姓钱来着?正坐在副驾驶上,侧着身拧着脖子跟我说项目进展。“他们那边那个‘黑盒子’的核心模块一直捂得严严实实,跟防贼似的!”他语速很快,带着点急切,“市场部那边摸过几次底,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含糊,说什么‘架构独特’‘效率超前’,听着就不靠谱,感觉像是糊弄傻子的玩意儿!”助理脸上闪过一丝鄙夷,手指用力捏着一份被雨水浸湿了边缘的文件袋。
我倚在商务车宽大后座的真皮靠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车窗上流动的雨线,恰好把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和那些广告牌上刺眼的蓝光、绿光扭成一团团抽象的色块。助理的声音隔着雨声钻进耳朵,什么黑盒子、什么超前效率,听着跟菜市场卖大力丸的叫卖词差不多。我的目光落在座椅对面那个固定在豪华座驾内饰里的一个小抽屉上。现在那抽屉门严丝合缝地关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就是刚从那个弥漫着机油和绝望气息的仓库里带出来的“废品”,那个被开了膛、现在估计连零件都散了架、滋滋冒过烟的“核心模块”。哦,对了,现在这玩意儿,应该叫“烤糊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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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一个巨大的、设计感十足的手表广告牌一闪而过。画面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模特侧脸冷峻,手臂抬起的角度恰好让那只表盘清晰地迎着光,精致奢华的指针、泛着冷光的复杂零件结构清晰可见。百达翡丽几个花体英文小字在广告牌底部闪着低调的金属光泽。我的视线在那广告牌上停顿了一秒,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脑海里跳出的不是张工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也不是赵德柱瘫软如泥的绝望,而是另一个场景——就在今晚即将踏入的那个顶层会议室的超大落地窗前,某个男人腕上那枚在灯光下总会不经意间折射出过分冷冽光芒的腕表。那块玩意儿,上辈子可是在某些关键节点上,提供了不少有意思的线索啊。
商务车在雨夜里平稳地向前行驶,车轮碾压过积水时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唰啦唰啦”声。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助理的汇报声变得稀稀落落,最后车厢里只剩下雨刮器单调的咔吱声和雨水不知疲倦的敲击。我闭上眼,手指在那冰冷的金属扶手上缓缓停下。口袋里那个沉默的铁疙瘩,已经凉透了。窗外,城市的光怪陆离混合着倾泻的雨水,在玻璃上流淌成混乱而混沌的背景。
“嗯,捂得再严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