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捻起茶杯,这次目光才真正落在我脸上,温吞的语调里裹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钱胖子那边的‘项目合作’,闹的差不多了吧?备用的那点活水够不够?用完了就收手。” “活水”二字从他苍老的嗓音里吐出来,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磨砺感。他浑浊的老眼盯着我,像冬日里盘踞在老树根下的蛇。
后背刚被暖椅靠熨帖的淤青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起来。活水?说得轻巧。钱胖子被生生掏走几百万,老孙那条线断了,崔阎王这把悬在头顶的刀刚被空城计吓退…水闸开了,哪里还能说关就关?
我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温凉的茶,指尖能感到瓷杯壁微弱的凉意。茶汤入口微涩,回甘很淡。“您这杯茶,得慢慢喝。”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有点干涩,“备用的口子开了,一时半会儿想闭紧,水槽都不同意。”
赵山河又吸溜了一口茶,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浑浊的眼珠在茶杯升腾的热气里微微眯了一下,里面像蒙着一层浑浊的阴云。“水槽的事,回头再说。”他放下杯,声音更低沉了一点,那股温吞劲儿被碾碎了,只剩下一种黏滞的冷意,“‘小蔡’今天没来上班。”他突然转了话头。
小蔡?项目办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年轻?钱胖子派来专门负责盯着我们项目拨款审核的“钦差”?
“病了?”我随口接道,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茶杯在手里转了一下。
赵山河缓缓抬起眼皮,从浑浊的眼珠深处透出一点冷光,像枯井底冻硬了的石头:“他昨天下午提前早退了。走的是正门。后来…”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每个字的分量,“就没消息了。他家那个能闹的老娘,电话已经打到老钱那里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紫砂小壶在红泥小火炉上偶尔发出的咕嘟声。
小蔡消失了?在钱胖子被我狠狠捅了一刀之后?昨天下午他提前早退…正门…没有然后了?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骤然紧缩!一股寒意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顺着尾椎骨猛地窜上来!后背那块被药油反复涂抹蹂躏过的淤青骤然剧痛起来,刺激得我手指一抖,茶汤在杯口剧烈晃动了一下!
难怪钱胖子那边整晚上没动静!他不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撕了我?原来出事的不是我?是小蔡?!钱胖子亲信的小蔡?这算什么?弃车保帅?杀鸡儆猴?还是…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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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我手里的茶杯终于没拿稳,温热的茶水泼了一点在我膝盖上,浸透了布料,带来一片短促的湿热触感。茶水流到地板上,瞬间被厚地毯无声无息地吸收干净,只留下深色痕迹。
赵山河浑浊的老眼看着我裤腿上那片深色的水渍,又慢慢挪到我略显僵硬的脸上。他没有丝毫表示,端起自己那杯被苏灵均重新续满的茶,凑到干瘪的唇边,极其缓慢地吸溜了一口。
旁边的苏灵均放下了小巧的紫砂壶。她直起身,指关节在光滑的茶台边缘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两声清脆短促的轻响。
“苏总那边催签单子,我先过去。”她的声音依旧是微凉的调子,打破了这房间里浓稠得像凝固血块般的死寂。
赵山河抬了抬枯瘦的手指,眼皮都没抬。苏灵均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门外的阴影里。那两下指节叩击桌台的声音,不知怎的,像两根冰冷的小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上。
赵山河放下茶杯,杯底落在茶盘上,发出轻轻的“嗒”的一声。他抬起枯瘦的手,伸向茶台中间的楠木纸巾盒,极其缓慢地抽出一张薄如蝉翼、印着暗纹的纸巾,动作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几乎没沾到什么水渍的嘴角。
“人呐,”他慢慢悠悠地开口,苍老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带着奇异的回响,像钝刀子在骨头上来回刮蹭,“不能光看水面上漂着的渣滓。有些东西,”他擦完了嘴,把那张揉成一团却没沾一点茶水的纸巾,轻轻地、郑重其事地搁在青瓷水盂旁边,“扎得深,看不见摸不着,才最难防。”他抬起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