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堂的雕花窗棂漏进星子似的月光,苏锦言将最后一份拓本塞进信鸽竹管时,指尖沾了些墨渍。
小竹端着药盏进来,见她案头叠着整整齐齐的百份残页,每份都夹着泛黄的病情记录,墨迹未干处还带着淡淡药香。
“姑娘,城南老吴头送来的桑皮纸,说是比寻常纸更经得晒。”小竹把药盏放在她手边,目光扫过拓本上“苏氏冤案”四个大字,喉头动了动,“方才我去药铺送参汤,听见王屠户媳妇跟人说,昨儿有个穿青布衫的婆子在井边念‘真医被埋,天地蒙尘’,围了一圈人掉眼泪呢。”
苏锦言将竹管塞进信鸽脚环,信鸽扑棱棱振翅,在月光里划出一道银线。
她垂眸看药盏里浮沉的枸杞,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要的就是这烟火气。太医院的青砖能压死人,可百姓的唾沫星子,能掀翻整片瓦。”
三日后的京城果然翻了天。
沈侧妃的凤栖阁里,青瓷茶盏的碎片扎进地砖缝,映着她泛青的脸。
贴身宫女春桃缩在门边,看着主子第七次摔碎茶托——这次是前朝的汝窑天青釉,裂纹里还沾着没擦净的茶渍。
“查!给本宫查!”沈侧妃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金护甲刮过紫檀桌案,留下三道深痕,“前日还只有东市几个老妇嚼舌根,今日连西市说书的都敢唱《真医蒙冤曲》?当本宫是摆设么?”
陈典簿跪在满地碎片里,额头沁着汗。
他昨日被召进宫时还穿着半旧的青衫,此刻跪得久了,膝盖处浸出一片湿痕。
“娘娘明鉴……”他声音发颤,余光瞥见窗外竹影晃动,有片靛蓝花瓣正打着旋儿飘进来,“许是太医院的钟老头……他前日还跟人说要‘还苏氏公道’……”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咔”的一声——是竹枝被压断的轻响。
陈典簿后颈发凉,抬头正看见檐角站着道蓝影。
那身影裹着苗疆特有的百褶裙,面上蒙着靛蓝面纱,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啊——!”陈典簿屁股着地往后挪,撞翻了身后的香炉,香灰簌簌落在他官服上,“妖、妖怪——”
“放肆!”沈侧妃拍案而起,却见那蓝影已经消失,只剩一片靛蓝花瓣静静躺在陈典簿肩头。
她眯起眼,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苗疆来的巫医,心头一跳,却强撑着冷笑:“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野婆子,你当本宫怕她?”
陈典簿却像被抽了魂。
当晚他回到家便发起高烧,裹着被子直打摆子,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白袍人……白袍人说我没写完名单……他要拿我的血填……”他妻子吓得直哭,却见他突然翻身下床,摸出笔墨在纸上狂草,写完又塞进鞋底,整个人瘫在地上直喘气。
这一切早被伪装成送炭婆的小竹看在眼里。
她蹲在炭房里,借着火光瞧见陈典簿把信塞进鞋底时,指甲掐进掌心——那封信的封口,正是沈侧妃私用的丹砂印。
“姑娘,”小竹连夜赶回灵枢堂,将密信放在苏锦言面前,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陈典簿要销毁‘赤鳞灯’图纸,还想转移‘梦归尘’母株。”
苏锦言展开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带着墨点,显然是在慌乱中写的。
她指尖划过“东库”二字,忽然低笑一声:“沈氏倒是会挑地方。东库是皇家药圃的冰窖,藏毒草最是合适。”她提笔蘸墨,将“东库”改成“北岭寒潭”,又添了句“柳先生亲嘱,迎‘青囊’归位”,末了模仿陈典簿的笔迹补了个歪斜的落款,“柳扶风这三个字,是沈氏的七寸。她既怕他疯,又盼着他能替她遮灾——这封信,够她喝一壶了。”
太医学堂的争执比苏锦言预想的更热闹。
钟博士站在讲台上,白发被风掀起,手里举着《冤录》残页:“诸位请看,这是苏氏医案原本!”他重重拍在案上,“治痘疮用的‘清毒散’,被换成了‘止痘丹’——前者去根,后者压表!多少孩子烧得说胡话,最后落得个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