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池里的涟漪还未散尽,演武台的汉白玉台阶上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最先走出来的是红裙女子,她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醒了,肉乎乎的小手正揪着她的鬓发,粉团子似的脸蛋蹭过她沾着药渍的衣襟。
女子走到苏锦言曾站立的阵眼处,跪下去时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她从怀里摸出一朵野菊——许是从演武台外的山坡上采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她轻轻放在染血的地砖缝隙里,指尖颤抖着抚过那片被银光灼出的浅痕:“阿弟,苏大夫救了你,也救了娘。”
紧接着是小石头三哥。
这汉子本是屠户出身,臂上还留着杀猪时的刀疤,此刻却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蹲在药池边用刀尖刻字。
他刻得极慢,每一笔都要对着晨光反复确认深浅,石板碎屑落在他磨破的指节上,混着血珠凝成暗红的痂。
“恩”字最后一竖落下时,他突然用满是老茧的手捂住脸,粗哑的哭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我娘咽气前攥着我的手说,要记着苏大夫的好……”
演武台外的官道上,百姓们捧着药罐、提着灯笼,自发聚成了一条河。
有人将河灯放进护城河,灯身用粗麻纸糊成,灯芯浸过菜油,火苗在晨风中摇晃,却始终不灭。
每盏灯上都歪歪扭扭写着“谢苏大夫”,有识字的先生用朱砂描过,红得像心口的血。
“当年我家小子出痘,是苏大夫半夜翻墙来送药。”“我娘子难产,她在产房守了三天三夜,说‘保大’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七嘴八舌的议论里,钟楼的晨钟轰然撞响,九声清越,惊得半座京城的炊烟都颤了颤——这是只有帝王祭天或大疫初愈才会敲响的“安世钟”。
王府密室的檀香烧到第三柱时,老药僧的拐杖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的一声。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僧袍,眉骨处有道旧疤,却生着双极清的眼,此刻正凝视着榻上的苏锦言。
她面色惨白如纸,左眼皮肿得老高,血渍已经结痂,像块暗红的蝶翼。
老僧抬起枯瘦的手,悬在她心口三寸处,指节突然剧烈颤抖——透过肌肤,能看见一缕幽蓝的火焰正顺着她的经络游走,时而窜入心脉,时而没入丹田,竟与她的心跳同频。
“火种未灭,鼎灵重生。”老僧合十,喉间滚出一声长叹。
他本是前隋太医院首座的药童,曾见先帝用“药鼎镇疫”,却不想千年后,这缕本应湮灭的药火,竟在一个庶女体内重燃。
“此女非药奴,乃药主也。”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落在密室的青砖上,却震得梁上的蛛网簌簌而落。
门外守着的秦九攥紧了腰间的玄铁剑。
他本是萧无衍的影子卫,杀人时眼都不眨,此刻耳尖却泛着红——他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待她睁眼,便是新天子问世之时。”老僧的话音未落,密室里便腾起一阵风,等秦九推门进去,榻边只剩半柱残香,和案头那朵被风吹落的野菊。
萧无衍在偏殿守了苏锦言整整一夜。
他解下自己的中衣做药布,用温酒给她擦拭后背的伤口——逆引术耗尽了她全身的气血,后心处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像蛛网般蔓延。
当他替她整理衣袖时,一页泛黄的纸笺从袖中滑落,墨迹已经斑驳,却能认出是女子秀挺的小楷:“兵解非杀伐之术,本为救疫而创。”
他的手指突然收紧,纸笺在掌心皱成一团。
三年前,他在北境看见十万大军被“兵解阵”操控,像提线木偶般自相残杀;两年前,太子以“兵解”为由,将三十名医正投入大牢;一年前,他在演武台亲眼看见苏锦言被推上阵眼——原来从一开始,所谓“兵解”就被人篡改了。
先帝设此阵是为救疫,奸臣却用来控人;他以为自己在拨乱反正,实则早被人当刀使,砍向了最该守护的人。
“秦九!”他的吼声震得烛火摇晃,案上的残笺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