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陈怀礼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抠进朝服袖扣里——那是他父亲昨日深夜塞给他的翡翠扣,说是“稳坐相位的保障”。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药王谷正飘着墨香。
杜仲捏着考题竹简,指节泛白。
陈济安派来的考官王太医笑着递过新题:“首题考‘十香返魂汤’配伍,这可是太医院秘传的方子。”
“可这方子里的木香,北方根本不产。”杜仲扫了眼台下三百考生——有个小婢女正攥着磨秃的笔,有个老药农的手背上还沾着药渣,“寒门学子如何知晓?”
“那是他们没福分。”王太医抚着胡须,“医道本就是雅事......”
“雅事?”
沙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个裹着灰布头巾的老妪蹲在墙根,面前摆着个药摊,正给个咳血的小乞儿喂药。
她抬头时,眼角皱纹里沾着草屑:“十香返魂汤要用香附代木香,温而不燥,这是苏大夫五年前在西市医馆写的改良方,你们太医院的秘传,倒不如民间手抄本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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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女猛地抬头。
她昨日在城隍庙见过这老妪——当时她蹲在香案下背药经,老妪塞给她半块烤饼,说:“学医的人,先得学会饿肚子。”
“香附代木香......”她笔尖一顿,在竹简上写下“香附三钱”,墨迹晕开,像朵开在泥里的花。
当天夜里,陈济安的相府就被围了。
萧无衍的玄色大氅沾着露水,站在相府正厅里。
秦九捧着个檀木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密信:“王爷,这些信里提到南方粮道,还有......”他掀开最下层,露出个青瓷瓶,“养蛊人血,与苏夫人当年的毒样一致。”
陈济安瘫在紫檀木椅上,手里的茶盏摔得粉碎。
他想起三日前苏锦言来相府送药时,目光在他密室门上多停了半刻——原来她那时就知道,就等着他自己把毒血藏进去。
“王爷!”他爬过去扯萧无衍的衣角,“臣冤枉,这都是陈怀礼那逆子......”
“逆子?”萧无衍一脚踹开他的手,“当年苏夫人发现你用活人试毒,你买通稳婆说她难产血崩。
可你不知道,她把验毒笔记缝在襁褓里,跟着苏锦言在乱葬岗躺了七日。“他捏着那瓶人血,指节发白,”你动她母亲,就该想到今天。“
子时三刻,停尸房的油灯忽明忽暗。
苏锦言揭开蒙在骸骨上的白布,骨刀轻轻划过肋骨。
她记得母亲临终前的手,那样凉,却还在她手心里写“忍”字。
现在她终于看清,肋骨内侧有细密的针孔——那是慢性蛊毒侵蚀的痕迹。
“和笔记里的记载一样。”她将骸骨重新裹好,“当年她不是难产,是被你们用蛊毒折磨了三年,直到油尽灯枯。”
萧无衍站在她身后,影子罩住整具骸骨。
他伸手想碰她的肩,又放下:“我让人查了,当年的稳婆在扬州,陈济安的外室在杭州......”
“不用了。”苏锦言将记录封进锦匣,“你给我看这些证据,不是为了让我哭。”她抬头时,眼里没有泪,只有火,“我要他们知道,动苏家的人,就要赔上整个太医院的天。”
雨又开始下了。
萧无衍撑着伞送她出门,雨滴打在伞面上,像极了前世乱葬岗上的泥土坠落声。
苏锦言摸着腰间的药囊,粗布边角磨得更薄了,却依然暖得像母亲的手。
“明日皇家医学院开坛。”萧无衍突然说。
苏锦言脚步一顿。
她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宫墙,想起今日在青竹巷,小丫头把半块红薯硬塞进她手里时说的话:“苏大夫,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
“我不去。”她轻声道。
萧无衍转头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