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蟠龙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卯时三刻的朝鼓刚歇,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左首第一排的席位最是显眼——青绒毯铺了七尺,中央摆着口半人高的铜药锅,锅底炭火未熄,锅内浅褐色的润肺膏正咕嘟冒泡,药香混着龙涎香在殿内漫开。
“这是要供神仙?”新任户部侍郎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那口与朝仪格格不入的药锅,“祖制里可没说三公席要摆炊具。”
“慎言。”站在前排的赵德昭柱杖轻叩青砖,灰白的胡须随着呼吸微颤。
他昨夜特意命人擦了七遍这口锅,此刻指尖抚过锅沿一道极浅的凹痕——正是当年苏锦言为救他孙儿时,药铲不小心磕出的印记。
金阶上龙椅轻响,新帝萧无衍拾级而下。
他未着朝服,只穿了件玄色常服,腰间玉坠却换成了枚半旧的银针,正是腊八夜醒世钟上系着的那枚。
“今日大朝会,依祖制设三公列席。”他声音清冽,目光扫过殿内,“左首之位,为医后而设。”
满朝哗然。
“陛下!”吏部尚书越班而出,朝服上的仙鹤纹抖得发颤,“医后非爵非官,怎可与三公同列?”
“三公者,国之柱石也。”萧无衍抬手,身后太监捧来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朕让人从太医院典籍里翻出的《神农典》残页,其上记:‘医通天地,济民者为尊’。”他展开帛书,露出一行朱砂批注,“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时,曾命随军医正与军师同帐,称‘一药可抵千军’。”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药锅里气泡破裂的轻响。
赵德昭望着那口锅,忽然想起前日去太医院时,院正捧着本新抄的《救急方》,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阿言手录”——是苏锦言教小药童们识字时的习本,被太医院当宝贝供着。
“她不在朝,然政之所系,民之所仰,皆出于此。”萧无衍指尖点了点药锅,“去岁大疫,北境牧民赶着药锅翻雪山送药;今春痘症,江南药庐堂支起百口大锅熬避痘汤。这口锅,是天下百姓的香火。”
有人悄悄红了眼眶。
去年在疫区见过苏锦言的监察御史突然跪下:“臣曾见她在染病村舍守了七日七夜,锅铲都握出了血印子。这席位,她受得起!”
“臣附议!”
呼声渐起时,千里外的南方深山正飘着细雪。
苏锦言蹲在药畦边,指尖拂过新抽的雪参芽,忽然听见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言姐!”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进来,“山那头的张猎户中毒了,浑身发紫,吐的血里有黑丝!”
苏锦言的手顿了顿。
前世她见过这种毒——母亲临终前,吐的就是带黑丝的血。
她抄起药箱往林外跑,发间的木簪松了,几缕碎发沾在汗湿的额角。
张猎户倒在竹床上,指甲乌青如墨,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苏锦言捏开他的嘴,舌苔上有细密的紫斑——和母亲当年的症状分毫不差。
“这毒从哪儿来的?”她按住猎户手腕,脉如乱麻。
“他...他说在废弃道观捡了株红果...”小丫头抽抽搭搭,“说是像山里的野樱桃。”
苏锦言的瞳孔骤缩。
前世母亲正是误服了“血樱桃”毒,那是宫中御药房特配的毒药,只在永安三年用过一次——那年她刚满三岁,父亲苏将军战死,母亲被污蔑通敌。
她给猎户灌下自制的解毒汤,看他渐渐缓过气,这才摸黑往那座废弃道观去。
断墙下积着薄雪,她用火折子照向殿后,青苔覆盖的残碑上,“永安三年,苏氏冤案”八个字被雪水冲得清晰,碑角的印章纹路虽模糊,却和前世在母亲遗物里见过的御药房印模如出一辙。
“果然。”她指尖抚过“冤案”二字,呼吸在寒夜里凝成白雾。
复仇虽已让苏家沉冤得雪,但这方御药房的印,却像根刺扎在她心口——当年母亲的罪名,究竟是谁在背后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