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陶窑。
王瘸子正在教聂安子看窑火,见他来,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睿也不绕弯子,直接走到窑边,望着那棵在风中摇曳的老槐树:“老伯,我昨天去村头转了转,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的,底下还放着块石头,像是常有人坐。”
王瘸子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却有些发紧:“嗯,俺常去。”
“听说……伯母生前想去长安看朱雀大街?”陈睿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在长安见过,地上的砖发亮,阳光透过来,跟撒了一地金子似的。您要是去了长安,让她在天上看着,是不是也挺高兴?”
王瘸子他猛地转过身,眼里泛着红,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聂安子和另外两个徒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从来没见师父这么激动过。
陈睿走上前继续道:“老伯,烧琉璃不是让您跟自己较劲,是让您圆个念想。您看火的本事,烧了三十年陶的经验,比谁都金贵。至于腿脚,我让人做辆带轮的椅子,推您去窑上;安子这边,我让镇上的窑匠多来照拂,您还能随时捎信回来问。”
他顿了顿,指着那堆焦炭:“再说,您就不想让这土窑里的手艺,在长安也能站住脚?让人家知道,咱镇上的匠人,不光会烧陶罐,还能烧出透亮的琉璃?你看杨铁信,现在不也是在长安生根了?”
王瘸子死死攥着木杖,指节都泛了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道:“娘的,拼了!俺跟你去长安!”
聂安子猛地抬头:“师傅!”另外两个徒弟也站起来。
“惊啥?”王瘸子瞪了一眼几个徒弟,眼里的红却没退。
“好好学,等俺在长安烧出第一块琉璃,就来接你们!到时候给你们也整个新窑,让你们烧带花纹的琉璃碗!”
徒弟们用力点头,眼眶也红了。
王瘸子转过身,看向陈睿,把铁钩往腰上一别:“小郎君,啥时候走?俺这就收拾东西。”
“不急,”陈睿笑了,“您先把这窑货出了,跟安子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咱们备好车,等您一起动身。”
王瘸子咧嘴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
他往窑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亮堂堂的。
“成!等俺出了这窑货,就听你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