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率先开口。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直接打断了她尚未成型的思绪:
“你想劝我放下——放下那些刻进骨头里、融进血液里的过往。
放下对那些神州外异族彻骨的偏见与仇恨,尝试着与它们握手言和。
集结一切看似可用的力量,哪怕是曾经的死敌。
来共同应对眼前正在不停的吞噬,这个世界的黑秽……对吗?”
男孩的话语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精准而残酷地剖开了女子所有委婉的包装,直指那最核心、也最刺痛他神经的提议。
女子闻言,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震,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讶异,甚至有一丝被彻底看透的慌乱。
下意识地用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男孩的侧脸,却发现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
没有预料中的暴怒,也没有讥讽,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黑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不安。
沉默了片刻,指甲微微掐入掌心,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判断。
这是理性分析下,目前所能看到的、唯一一线可能的生机。
察觉到女子那带着千钧重量的肯定,初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可能翻涌的惊涛骇浪。
像是在艰难地权衡着某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又像是……
在用尽全身力气去镇压那即将破开记忆封印、咆哮而出的、名为“过去”的巨兽。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片刻的沉默而凝固、下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很快,初阳复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对上了黑兑下意识想要闪躲的视线。
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足以压垮山岳的沉重和一种历经无尽轮回般的疲惫。
并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激烈反驳,仅仅只是从喉间深沉地、干涩地、几乎耗尽了某种气力般,吐出了一个字:
“难。”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瞬间横亘在两人之间,堵死了所有关于“联合”的想象与讨论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