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体系的初步成功,极大地增强了汪子贤在联盟中的威望,也印证了他所推崇的“系统化知识”的力量。然而,联盟面临的挑战远不止于伤病。随着农耕规模的扩大和定居生活的深入,另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日益凸显——对时间的模糊认知,严重制约着农业生产和集体活动的效率。
联盟现有的时间观念极为粗疏。人们大致依靠草木枯荣、候鸟来去、河水涨落等物候变化来判断季节流转,以月亮的盈亏来计月。各部落对月份和季节的称呼、起始点乃至长短都说法不一。西山部落认为河水开始上涨是春天的开始,而南山部落则坚持要等到某种特定的山花绽放。这种差异常常导致农时误判:要么播种过早,种子被倒春寒冻死;要么收割过晚,成熟的谷粒被突如其来的秋雨打落泥中。祭祀和盟会的时间也常因各部落计算方式不同而难以统一协调,平添许多麻烦。
一场关于春祭日期的争论,成为了导火索。西山部落依据祖传经验,认为新月之日便是春祭正时;而南山部落的观察者则声称,根据他们对某颗亮星位置的记忆,春祭应再推迟五天。双方各执一词,几乎引发冲突。
“大首领,这样下去不行。”农事负责人土角愁容满面地找到汪子贤,“今年播种,西山的人比我们南山的人早了十几天,结果他们播下的种子烂了不少。大家凭感觉种地,收成好坏全靠运气和祈祷。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时间指引!”
汪子贤深以为然。精准的历法,是农业文明迈向精耕细作的基石,也是统一调度、规划未来的前提。他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四节气”的模糊概念,但那需要极高的天文学知识和长期的数据积累,对目前的联盟而言太过遥远。当务之急,是制定一部简单、实用、足以指导农时和重大活动的原始历法。
“我们需要一部联盟统一的历法。”汪子贤在长老会上宣布,“一部基于天地运行规律,所有人都能遵循的历法。”
这个提议得到了农人和各部落首领的支持,但也遭遇了保守派的疑虑。主持祭祀的老祭司云纹担忧道:“祭祀时间由祖灵通过自然迹象启示,我们擅自规定日期,是否会触怒祖灵?”
汪子贤恭敬但坚定地回答:“大祭司,我们并非擅自规定,而是更用心地观察和理解祖灵创造的天地规律。日月星辰的运行、自然万物的变化,正是祖灵给予我们最宏大、最准确的启示。我们努力读懂它,正是对祖灵最大的敬畏。一部好的历法,能让我们的祭祀在真正恰当的时间举行,让我们的奉献更能上达天听,让我们的农作获得更好的收成以供奉祖灵,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番将科学观察与宗教信仰巧妙结合的说辞,成功说服了云纹和大长老们。汪子贤再次组建了一个小组,成员包括:经验最丰富的老农、对天象变化敏感的观察者(通常是夜间守夜人或老猎人)、以及文字院的记录员。这个小组被命名为“观星测候小组”,由汪子贤直接领导。
制定历法的第一步,是数据收集。汪子贤深知,没有数据支撑的历法只是空中楼阁。他要求小组分头行动:
老农们负责回忆和记录过去几年乃至几十年里,重要的物候现象:第一种鸟鸣的日子、特定树木发芽的日子、河水开始解冻/上涨/消退的日子、第一次霜冻的日子、大雪封山的日子等等。文字院学员跟随他们,用统一的符号和陶板记录下这些零散但宝贵的信息。
天象观察者则负责记录夜空中显着星辰的位置变化,特别是几颗最亮的星星(如大火星/心宿二、参宿星等)在黄昏或黎明时于东方或西方地平线出现或消失的日期。同时,精确记录月相盈亏的周期更是重中之重。
汪子贤自己则带领几个心灵手巧的助手,尝试制作简单的观测工具。他们在平整的土地上立起一根高高的木杆,测量每日正午时分影子的长度变化,以确定冬至、夏至、春分、秋分这些关键时间点。他们还制作了最简单的漏壶(水滴计时器),试图更精确地测量一天之内的时间,虽然初期极其粗糙,但这是一个重要的开始。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