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发出刮擦般的声响。“衔尾蛇…”那嘶哑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风,“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蛇?”
死寂沉重得如同灌铅。炭盆里最后一丝微弱的红光彻底熄灭,冰冷的灰烬被风卷起,打着冰冷的旋儿。李建国腮帮子咬肌绷得像两块花岗岩,锁骨下那道波浪纹烙印火烧火燎,针扎似的疼。十二年了,这鬼东西他妈的是条狗链子!
哐啷!陆小凡染着黑红污迹的手狠狠砸在行军床锈蚀的铁架上!他像条离水的鱼,用那条没断的腿死命往下蹬,胳膊上的肌肉条条贲起,试图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身子歪斜着,全靠两条手臂吊着,断腿拖在地上,像个随时会散架的破木偶。汗珠混着血沫从他痉挛的额角滚落。“操…”他喘得肺叶呼啦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李建国脸上,“腿废了…跑不快…”
李建国猛地扑过去,动作牵扯到肋下,绷带上瞬间洇开巴掌大的一块暗红。他闷哼一声,染着油污和血痂的大手险险托住陆小凡腋下,勉强架住他往下滑的身体。“瘸子跑不快怕个球,”吼声带着撕裂的沙哑,震得屋顶簌簌掉灰,“老子当腿!”
沈心怡把裂了蛛网的平板死死按在心口。脊柱深处那根烧红的针还在搅动着神经,视野边缘密密麻麻的血红噪点噼啪炸响。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摞在一起的男人,一个瘸着喘着咳着血,一个肋下绷带还在往外渗。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铁锈、血腥和绝望的寒气。她狠狠吸了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我当脑子。”声音不高,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邦邦硬。染血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平板裂开的屏幕上刮擦,发出滋啦滋啦的电子杂音,“管他奠基人还是什么狗屁神,把他揪出来,撕碎。”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三个拖着残缺躯壳的败兵,在冰冷绝望的灰烬里,用血肉焊死的一道契约。CF056的终身同盟,在废墟的余温中冰冷铸成。
墙角的霉菌无声地爬过第七道砖缝时,通风管道最后一点带着焦糊味的余温也被抽走了。
城市天台的风像冰做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远处,镜州城永不熄灭的霓虹光污染在天际线上翻滚、流淌,像一滩巨大的、腐烂发光的脓液。脚下是粗糙冰冷的混凝土,嵌着经年的污渍和风干的鸟屎。
陆小凡拄着根锈迹斑斑的破拐杖,断腿打着厚重的石膏,硬邦邦地戳在寒风里。他眯着眼,望向那片虚假的光之海,拐杖底沾着的炭灰碎屑被风吹散。李建国裹着件更破旧的环卫工外套,后背硬挺着靠在锈蚀的铁栏杆上,肋下伤处的钝痛让他眉头紧锁,望着同一个方向,沉默得像块浸透了寒冬的石头。沈心怡抱着臂,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平板屏幕幽幽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口袋里一小截松脱的纱布线头。
“风暴压下去了,”她打破沉默,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像他妈什么都没发生。新闻里说,罕见太阳风暴引发的区域性通讯故障。”扯淡的遮羞布。
“清道夫也哑火了。”李建国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周正阳缩回了王八壳。安静得…老子心里发毛。”这种死寂比枪炮声更瘆人。AF027留下的网络漏洞,像埋在地下的碎玻璃,踩上去才知道疼。
陆小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了洞的手风琴在艰难抽气。“高远…”他嚼着这个名字,像嚼一块冰凉生硬的铁,“躲在光后面…看猴戏呢。”
脚下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那些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后面,无形的数据洪流无声奔涌。沈心怡感觉到口袋里平板轻微地震了一下,微小的电流窜过指尖。她没拿出来看。新的战场不在这些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而是在那些由亿万0和1构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之上,名为“高远”的棋手,正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的棋盘。
风声更紧了,呜咽着穿过高楼间的冰冷缝隙,像垂死者的悲鸣。三个残破的身影钉在天台边缘,像三颗楔进腐烂繁华与无尽黑暗交界处的生锈铁钉。更大的迷雾,在他们身后汹涌地合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