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散,宫门铜环尚带余温。苏桐指尖拂过榜墙上那张测绘图的裂痕,尘灰沾于指腹,尚未拭去,忽闻内侍急步而来。
“长公主,刑部递来三地翻案文书,皆指律政司断案不公。”
她收回手,袖口轻垂,转身接过卷宗。纸面墨迹新润,笔锋工整却无起伏,七份供词中“苏桐收金五十两,许我翻案”一句,字距、笔压如出一辙。她目光一凝,翻至末页,见落款皆为前日已结之案当事人,其中便有那老农之名。
“他今日可曾出城?”
内侍低首:“西坊守吏报,老农清晨被一辆无号马车接走,去向未报。”
苏桐沉默片刻,将卷宗叠齐,命人取来原案副本比对。原供中老农言辞哽咽,字迹歪斜,纸角有泪痕晕墨;而今这份,笔意平稳,无一丝颤抖,连“田”字的写法都与原稿不同。她合上文书,心知有人已动根本。
她提步往昭阳殿,欲面圣陈情。行至宫道中段,迎面遇上传旨内侍。
“陛下正召御史台言官议事,暂不受谒。”
她驻足,风自廊下穿行,吹动披风一角。她未再言,只问:“可是为翻案之事?”
“正是。御史台七人联名上奏,称律政司滥权枉法,女子主政,有违祖制,请收金印,停司务。”
苏桐眸光微敛。她知此非一时愤起,而是早有筹谋。前日判决刚出,黑衣人便抄录全文而去,如今翻供如潮,供词如一,分明是有人以旧党之力,织网以困。
她转身往律政司公廨,途中遇工部小吏奔来。
“大人,城外测绘局报,昨夜存档地志图三卷失窃,守档官今晨被人发现昏于廊下,口不能言。”
她脚步未停:“即刻调备份图册,封锁出入记录,查那夜当值之人。”
小吏领命而去。她心中雪亮:毁据、换证、翻供、谤名——四步齐发,欲将她立身之基尽数掀翻。
翌日清晨,宫中尚未开衙,市井已有童谣传唱。
“女官断案金银换,金印一落万家散。昨日判你还田地,今朝收银再夺还。”
孩童拍手而歌,妇人侧目议论。有百姓聚于西坊公堂外,原是来申冤的,此刻却踌躇不前。
苏桐立于堂内,手中握着一份新编证词汇编,内录原案证人手书、地契印鉴比对、测绘图变更痕迹,皆为自证清白之据。她本欲呈于御前,然连日来,内侍皆以“陛下繁忙”为由,拒其入见。
第三日,她亲赴城外庄园,寻那老农作证。庄园门紧闭,守门人称“奉上命安置良民,不得会客”。她立于门外,见一妇人自侧门出,手中提药篮,神色慌张。
苏桐拦之询问,妇人颤声言:“我乃村中医婆,三日前被召来为老农治‘风寒’,实则见他口中塞布,双手缚于床侧,不许言语。我若不从,便不得归。”
她心如刀割,正欲再问,远处马蹄声起,一队黑衣衙役疾驰而来,手持“禁扰安置民”令旗,横立门前。
她未动,只冷冷道:“律政司有权提审涉案人证,尔等阻之,是何居心?”
为首者低头:“小的奉刑部侍郎令,专司护卫,不知长公主驾临。”
她冷笑:“刑部何权管束律政司人证?金印特旨在手,六部不得阻拦,尔等视旨如无?”
对方不答,只列队成墙,挡于门前。
苏桐握紧手中证词汇编,转身离去。归途天色骤暗,乌云压顶,未至宫门,大雨倾盆。她步行于长道,披风尽湿,发丝贴额,手中文书以油布裹紧,抱于怀中。
宫门高耸,铜钉映雨光。她立于阶下,仰望门楼,欲待内侍通传。然守门郎见她而来,竟提前闭门,铁锁落栓之声清脆入耳。
她站在雨中,未退一步。
雨水顺眉骨流下,模糊视线。她抬手抹去,指尖冰凉。怀中文书尚存,证据未毁,人心却已动摇。百姓传谣,朝臣联劾,证人被拘,据库遭窃——四面皆网,步步收紧。
她知此局非为一案,而是要废她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