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勤政殿东侧书房烛火未熄。苏桐指尖轻抚檀木匣边缘,匣中银质袖扣静卧,云雷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未曾合眼,自刺客倒毙殿中已逾半日,线索如蛛丝般断裂,无一可续。
亲卫悄然入内,低声禀报:“内侍省档案库确有焚毁卷宗,守档太监称虫蛀致损,三日前已报修,然工部无批复记录。”
她抬眸:“卷宗烧至何等程度?”
“仅余焦边,名录字迹皆不可辨。”
她垂目,指节微收。若真为虫蛀,何以偏偏烧毁裁撤名录?若报修无回,宫中文书流转向来不过两日,岂能拖延至此?此非疏忽,乃是人为截断。
她起身,披上外袍:“备轿,去南巷。”
夜风穿巷,轿帘微动。南巷陈记裁衣铺早已闭门多年,门板斑驳,锁扣生锈。她未入内,只命亲卫暗查守档太监近日往来。不久回报,那太监三日前收过宫外银钱,数额不大,却来路不明,当晚更有人见黑影出入档案库后墙小门。
她默然。钱不多,却足以买通一个低阶内侍;黑影出入,未惊巡卫,显是熟门熟路。敌人不仅在宫中,且对内务运作了如指掌。
天光微明,她返至书房,尚未落座,女官已候于外。
“老绣娘如何?”
“昨夜有人入其家,未动财物,只焚一旧绣样。今晨其女发现,母亲枯坐堂中,口不能言,医者诊为惊悸攻心。”
苏桐起身:“我去看看。”
老绣娘居所简陋,堂中香炉尚温,灰烬未冷。她蹲身拨开余烬,半片绣布残存,纹样与袖扣一致,边缘焦黑。她凝视片刻,命人取来绣娘近日往来名册。
“其女婿为内侍省洒扫太监,三日前值勤于皇后宫道。”
她眸光微动。皇后宫道……刺客所用纹饰仿宫中仪仗,而陈记裁衣铺曾为妃嫔制衣,掌柜被逐后音讯全无,如今绣娘焚样失语,线索再度指向宫禁深处。
可无凭证,无可追责。
她回府途中,尉迟凌峰心腹暗哨已在宫门等候。
“京中三大黑市皆已排查,近三月无此类银饰流通。线人皆称,未见此纹样,非市售之物。”
她颔首,未语。
返至书房,她将袖扣、银针、泥痕记录并列案上。刺客靴底淤土出自城南,陈记裁衣铺位于南巷,老绣娘居所亦在城南,三者皆聚于一地。袖扣纹样特制,非流通之物,极可能为某隐秘组织信物。黑市无踪,说明此物不走明路;档案被毁,绣娘失语,说明对方早已布防,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断线。
她提笔欲写密令,忽觉指尖微颤。
已近五更,更鼓声沉。她搁笔,掌心按住檀木匣,冷意渗入肌肤。往日断案,纵有阻碍,线索尚可抽丝剥茧。如今却是四面皆壁,每一线索触及关键,便被人精准截断。对方不仅知她所查,更知她下一步将查何处。
她闭目片刻,再睁时目光清冷。
并非无迹可寻。刺客能潜入勤政殿顶,必有内应;袖扣纹样仿宫中制式,制作者必曾入宫;档案被毁、绣娘失语,执行者必有权势遮掩。三者交汇,唯宫中权宦或贵戚可为。
可无实证,不可轻动。
她命亲卫取来刺客所用银针。布裹针身,湿痕仍在。她以银针轻点石灰水,水色未变。此毒非烈性,却能麻痹经络,使中针者短暂失力。宫中早禁此类暗器,能得之者,必有内线供药。
“查宫中近三月药材出入,凡含乌头、天南星者,逐一核对去向。”
亲卫领命而去。
她再召女官:“传讯尉迟将军,令其彻查城南近月出入的陌生匠役,尤其曾入宫修缮者。”
女官应声欲退,她又道:“暗查。勿惊动内侍省。”
烛火渐弱,她拨亮灯芯。案上三物静列:袖扣、银针、泥痕图。她反复推演,却无法串联。刺客为何选在皇帝离殿后动手?为何不取她性命,而以银针示威?若真欲杀她,三招已足以下死手,可刺客始终避其要害,似在试探,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