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苏桐已立于昭文阁案前,手中握着一份刚呈上的《北境驿道商旅记录》。她目光停在一行字上:“南诏少年三十七人,携笔墨求售,问‘可习汉书否’。”稍顿,她提笔批下:“准入京学坊旁听,每日限授半个时辰。”
内侍接过文书欲退,她又道:“另备纸笔,由官府代购,不许拒之门外。”
昨夜街市那一幕仍在她心头——胡语交错,却无争执;译官带人核单,语气平和。制度能定规矩,可人心如何相通?她思及此处,转身取出一卷新拟的章程,封页题着“五国文化节筹议”。
早朝钟响,群臣列班。礼部尚书出列奏事,言及春祭仪程,末了轻带一句:“近日外夷杂乐频入教坊,恐乱雅音,宜加查禁。”
苏桐缓步上前,将一册薄本置于御案:“这是三日内城中言语通行记录。‘米价几许’四字,用南诏语问者百二十三次,乌桓语八十一次,西狄语四十九次。百姓已在互听互学,朝廷若不回应,反倒落了下风。”
玄烨宸翻阅片刻,眉峰微动。
“乐舞非戏耍,是民声流转。”她继续道,“臣请设‘华音馆’,专司五国言语译传、礼俗整理,招募通语青年入馆任职,三年考绩,优者授职鸿胪寺。”
礼部尚书欲言,却被她抢先一步:“尚书大人昨日还说,火器图样不可轻授。那言语文化,难道就不是根基所在?若连话都说不通,何谈互市?何谈共防?”
殿中一时无声。
玄烨宸抬眼看向她:“你欲如何办这文化节?”
“请于御苑设台,五国乐舞同演,不分先后,只论和谐。大雍雅乐为引,诸族之音相和,使将士闻之知亲睦可贵,使商旅见之信往来无碍。”
帝王沉吟片刻,朱笔落下:“准奏,由昭文殿主理,户工两部协力。”
退朝后,苏桐即召工部郎中至教坊司。南诏鼓师正试音,铜鼓声沉而远,与西狄琵琶急弦相撞,格格不入。鼓师皱眉:“此调野促,不堪共奏。”
西狄舞者亦冷声道:“你们的鼓太重,压住了旋律。”
苏桐未斥责,只命人取来新制铜磬。这是工部按她所授声律图样重调过的乐器,音阶可容四方之乐。她点头示意,乐师轻击三声,清越如泉。
“听。”她说,“这不是哪一国的音,是大家都能接得住的起调。”
她请南诏鼓师打一段节拍,再让西狄琵琶依其节奏缓进。初时仍显生硬,但她命人反复调整琵琶弦张之力,终使鼓点与琴音彼此承接,不再冲撞。
“不是要谁让步,是要找到共通的呼吸。”她对二人道,“明日彩排,你们一同登台。”
两人对视良久,终微微颔首。
另一边,乌桓监察官迟迟不肯允其长调登台。他递上一份歌词抄本:“此句‘风吹草低见旧帐’,恐被曲解为怀恋故地。”
苏桐细读全文,提笔删去三句,添上两句新词:“山河共照,牧歌同天。水同源,马同川,何分此岸彼岸?”
她亲自诵读一遍,声不高亢,却字字清晰。监察官默然良久,低声问:“真能这样唱?”
“为何不能?”她说,“你们的歌本就是天地之音,不必藏,也不必改,只要让人听懂。”
当夜,御苑高台已搭成。彩绸横悬,五色灯笼依次点亮。苏桐亲自审看座次图,将五国使团位置环列中央,大雍官员反居两侧。
尉迟凌峰遣快骑送来一封军报:北境戍卒观南诏使团乐舞后,主动与乌桓巡哨共饮马奶酒,约定每月互市一日。她看完,只在案头记下一语:“兵心可用情化。”
次日辰时,御苑内外已聚满人影。百姓得知今日有异族乐舞,纷纷携家前来。孩童挤在前排,盯着西狄舞者手中旋转的彩巾直眨眼。
日上三竿,玄烨宸驾临高台。内廷有宦官低语:“天子临夷乐,恐失威仪。”却被他挥手止住。
苏桐迎上前,呈上一幅画卷。画中五个孩童,衣饰各异,手牵着手,仰头望日。题名《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