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寒脊道外的风已刮了整夜。苏桐坐在临时驻地的木桌前,手中铁匣微启,那枚断裂的黑玉佩片静静躺在丝绒之上,纹路在灯下泛着冷光。她指尖轻轻抚过九芒星轮的刻痕,昨夜所绘的星轨图摊在案侧,墨线交错,标注着“百日”二字的朱圈格外刺目。
她合上铁匣,起身推开屋门。雪停不久,天地间一片素白,远处山脊如刀削般横亘天际。随侍正在喂马,见她出来,低声道:“译员已将祷文残句誊清,只待您过目。”
苏桐点头,转身回屋。桌上铺着半卷焦边纸页,正是昨夜从乌鸦口村废弃祠堂香炉底夹层取出的《玄胤祀典》残卷。译员伏案而坐,指节冻得发红,却仍紧握毛笔。“这几句古语音调古怪,起初我以为是西狄旧腔,细辨才知另有渊源。”他低声说,“‘九星聚北’之后,有‘魂主降世,血脉重续’八字,与您带来的玉佩铭文呼应。”
苏桐凝视那行字迹,脑中闪过现代天文课上的星图——北斗七星绕北极旋转,每三年一次逆向轨迹,古人谓之“逆巡”。她取出昨日绘制的星轨图,对照历法推算,最终落笔于冬至前七日。“就是这一天。”她声音很轻,“他们选的是天象异变之时,借百姓对天命的敬畏,为复辟造势。”
译员抬头:“若真是如此,距今不足百日。”
苏桐未答,只将星图折起,收入袖中。她知道,这一刻起,她手中握的不再只是疑点,而是确凿的阴谋脉络:前朝余孽以祭祀为名,渗透各族边缘村落;借牲畜失踪之机,暗运骨角为信物;更以“九星归位”为号,定下复辟时限。他们不急于起兵,而是先动人心,等五族因误解再起纷争时,便顺势打出“恢复正统”旗号。
她必须再走一趟断云岭。
午后出发,山路难行。积雪深及小腿,马匹几次失蹄。两名随侍一人体弱,途中高热不退,只能留宿路边驿站。另一人坚持同行,却被苏桐留下照应病者。“你守在这里,若三日内我不归,便派人送信回云脊驿。”
她独自牵马前行,裹紧斗篷,踏雪而上。
断云岭脚下的放牧交接点荒无人烟,唯有一座老牧人的窝棚孤零零立在坡上。苏桐叩门时,老人正熬药,汤气弥漫屋内。她递上一包川贝粉,“听说您咳疾多年,这是治肺寒的良方。”
老人抬眼打量她片刻,终于让进屋内。
“你是药材商?”他问。
“路过之人。”苏桐坐下,“听闻这几年霜降后总有北来商人收羊骨牛角,可有此事?”
老人沉默良久,才缓缓点头。“他们出高价,说是要炼丹。可那些牲畜……都是登记在册的走失户上报的数目。”
“您可记得去向?”
“寒脊道深处,有个旧矿洞,通往山腹。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车队进出,车辙压雪极深,却不留标记。”
苏桐记下方位,又问:“这些人穿什么衣裳?”
“黑袍,兜帽遮面,颈间挂着一块石头,像你们烧火用的黑炭。”
她心中一沉——那是玄胤族祭司才有的魂石。
离开窝棚时,天色已暗。她原路折返,在中途岔道停下,从怀中取出地图,用炭笔圈出矿洞位置,并标注“骨料转运点”。风从山谷吹来,带着冰碴刮过脸颊。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张早已织好的网中。
第三日清晨,她抵达寒脊道哨塔旁的临时驻地。尉迟凌峰派来的游骑仍未接应到位,风雪阻路,消息不通。她燃起油灯,将三地所得一一摊开:乌鸦口村的残卷、老牧人口述的矿洞路线、星轨图上的百日倒计时。
译员捧着一碗热水暖手,忽然道:“还有一句祷文我始终不解——‘血引九脉,门启于静’。”
苏桐抬眼。“什么意思?”
“像是说,要用血脉相连之人作为引子,才能开启某种仪式之门。而‘静’,或许是指无战事、无动荡之时,反而最易得手。”
她心头一震。
眼下五族初安,共牧区运行有序,通婚田已有新人成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