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麦垛边缘,苏桐将手中那册《答疑十六条》轻轻展开,铺在粗木板上。昨夜她答应老妇人的话尚在风中未散,今日便要让这土地听见回音。
她抬眼看向围坐的村民,声音平稳:“你们怕的不是分田,是说了不算。”
众人低头,有人搓着干裂的手掌,有人望着远处空荡的村道。
“我带了勘田的章程来。”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图册,取出一张绘有格线的纸,“每户报口数、报旧田亩,由村老初核,州使复勘,最后张榜七日。若有虚报,邻里可当众指证;若官吏压榜不贴,我亲自查账。”
一名老农迟疑开口:“以前也说过要公示……可榜子贴一夜就撕了。”
“这次不同。”苏桐从袖中取出一枚火漆印信,按在文书封角,“凡我亲批文书,皆盖此印。你们持它去县衙问事,守门人不得拦阻。若再有人敢撕告示——”她顿了顿,“我就在原地立一块石碑,刻下‘此地欺民’四个字,让过往行人日日看见。”
人群微微骚动。
她转身对女官道:“连夜抄录《十六条》,明日辰时前,贴遍三村五里。每张贴榜处,留一人驻守三日,专收百姓疑问。”
当晚,村口槐树下挂起油灯,两名女官伏案誊写,墨迹未干便卷入竹筒送往邻村。苏桐坐在土台边,翻看昨日记录的农户名册。烛火摇曳,映着她眉间一丝不动的沉静。
次日清晨,新贴的告示已被围住。
“说女子也能分田?”一个年轻妇人挤上前,“我家男人死了三年,地早被族里收回,如今能拿回来?”
“能。”苏桐站上石墩,扬声答道,“新政以户为单位授田,寡妇、孤女、独子皆可立户。你若愿报,今日便可登记。”
话音未落,角落传来冷笑:“分田还不要代价?听说要抽丁充军,一家出一人!”
众人回头,只见几个穿绸衫的地主家仆正站在人群外。话未说完便退开几步,却已搅起一片低语。
苏桐没有动怒,只唤来村中学塾的先生:“劳您将户部明令逐条诵读一遍,尤其‘授田不起役’这一款。”
老塾师清了清嗓子,展开政令原文,一字一句念道:“凡参与勘田者,授田之后,永不起丁,永不加赋,租税依新册定额,三年不变。”
她接着道:“再请您将这几条编成顺口溜,教村中孩童传唱。”
老塾师略一思忖,朗声吟道:
“男有田,女有地,
不分老少都立契。
不抽丁,不增税,
官家说话算个真。”
孩童们围拢过来,跟着学唱。笑声渐起,驱散了些许阴霾。
但她知道,言语易传,谣言更疾。
午后,通译捧着一支铜管密封的竹简走来:“已录下三位村民提问与答复,按您的吩咐,每段之前标明时间、地点、发问人身份。”
“送去京中军驿时,务必交尉迟将军亲信。”她叮嘱,“皇帝若问起柳河情形,便以此音为凭。”
此举一出,幕后之人再难扭曲实情。谎言可以编造奏折,却瞒不过百姓亲口所言。
第三日午时,勘田使仍未现身。
村民焦躁起来。“三日期限快到了。”有人低声嘀咕,“怕是又要落空。”
就在此时,驿道尘烟骤起,马蹄声如雷逼近。三十骑铁甲疾驰而至,旌旗猎猎,正是龙骑卫护送之象。
苏桐起身迎出村口,在道中央站定。
骑兵勒马,为首校尉拱手:“奉旨护送勘田使入村。”
她盯着那面飞扬的旗帜,缓缓从怀中取出护卫令,当众投入火盆。绢帛燃起火焰,映亮她眸底决意:“我来此处,非为震慑百姓,乃为贴近民心。刀剑入村,只会吓退真相。”
她转向校尉:“你们退回十里外驿站待命。若有紧急,我会举烽火为号。”
骑兵迟疑片刻,终调转马头离去。
她即刻命女官携火漆文书直赴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