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放下笔,讲官名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已被圈起。她将册子合上,转而翻开另一本厚册——《宗室子弟就学录》。春桃站在一旁,轻声问:“娘娘,接下来是挑学生了吗?”
“是。”苏桐点头,“学堂不是摆样子的地方,来的人必须能听懂课。”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三条标准:年满六岁、识字三十以上、能通读短句。写完后,她将纸递给春桃,“按这个去查各宫报上来的孩子,不符合的,一律不录。”
春桃接过纸,低头看了眼,“可有些妃嫔已经派人来说,想让自家孩子进来……哪怕小一点也没关系。”
“我说了不算数吗?”苏桐抬眼,“若是三岁孩童也塞进来,那和哄睡讲故事有什么区别?我要教的是将来要理政的人,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修仪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摇着团扇,脸上带笑。
“昭仪娘娘好大的威风啊,连谁家孩子能读书都要管。”她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我儿才五岁半,聪慧过人,每日背诗三首,为何不能入学?难道非要卡着日子,差一天都不行?”
苏桐起身,走到案前展开一张图纸。那是她亲手画的课程阶梯图,从识字算数到地理律法,层层递进。
她指着第一阶,“这是启蒙课,要求学生自己写字、算账、读公文摘要。你儿子会握笔吗?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几斤米吗?若连这些都做不到,坐进课堂也只是浪费时间。”
李修仪脸色微变,“照您这么说,只有您点头的人才能读书?这可是皇家学堂,不是您私设的讲堂!”
“正因为是皇家学堂,我才不能让它变成儿戏。”苏桐看着她,“你想让孩子受教育,我很敬重。但教育不是面子工程。我能办夜读班给宫女太监的孩子识字,也能为体弱的公主破例试听,唯独不能让不合格的人占了位置。”
“破例?”李修仪冷笑,“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说到底,还是您说了算。”
“我说了算,是因为责任在我。”苏桐语气平静,“将来若有皇子因不懂税赋而乱征民粮,有人饿死街头,这笔账不会记在你头上,也不会记在陛下头上——它会记在这间学堂的失败上。而我是主办之人,我逃不掉。”
院子里一时安静。
李修仪咬了咬唇,还想说话,却被身后一名老嬷嬷拉了拉袖子。那嬷嬷满脸焦急,低声说了几句。李修仪冷哼一声,甩开扇子转身走了。
春桃松了口气,“娘娘,刚才那位嬷嬷说是陈婕妤派来的,说她女儿七岁,因常病卧床,被划出名单,求您再看看。”
苏桐没立刻回应。她拿起名册翻到那一页,记下了名字和住处。
“备轿,我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一间偏殿的廊下。那是个瘦弱的小女孩,正趴在矮桌前描红,手有些抖,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旁边放着一碗药,还没喝完。
苏桐没有进去,只问随行的宫女:“她每天都能坚持写字吗?”
“回娘娘,只要清醒着,每日至少半个时辰。”
苏桐点点头,回到文渊阁时已是午后。她在落选名单上找到那个名字,在旁边批了三个字:准试听。
春桃小心问道:“这样会不会开了口子?其他人要是都来求情……”
“她是特例,不是先例。”苏桐打断她,“我看的不是出身,也不是病情,而是态度。一个生病的孩子还能坚持学习,这种心性比识几个字更重要。但我只给她三天,能跟上就留,跟不上就退,谁来说情都没用。”
春桃低头记下。
傍晚前,第一批入选名单贴在了学堂门口的公告板上。一共十二人,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其余是从各宫挑选出来的适龄宗室子弟。
消息传开不久,李修仪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两位常在。三人站在黑板前,盯着名单指指点点。
“瞧瞧,全是高位妃嫔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