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外那张写着“我来了”的纸,已被收进《外学子录》的首页。苏桐清晨立于文渊阁门前,手中握着十套新制的童衣。她没有让宫人代为迎接,也没有敲钟集众,只是静静站在檐下,望着石阶尽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名少年并肩而来。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有的鞋面磨了边,有的袖口打着补丁。走到台阶前,几人停下,低头不敢上前。苏桐走上前,将手中的衣衫递到每人手中。
“换上吧。”她说,“从今天起,你们是这里的学生。”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动廊下的布帘。片刻后,孩子们在偏室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背脊挺直了些。苏桐带他们走进讲堂,十张新桌已摆好,桌上放着笔、砚、作业册,和所有皇子皇女的一样。
第一课是绘画。苏桐铺开一幅长卷,挂在墙上。“今日不写字,只画画。每人执笔,在这卷上添一笔颜色,不论深浅,不论形状,只要出自本心。”
小皇子李昭坐在前排,眉头微皱。他从未与宫外的孩子同桌共课。苏桐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你来调色,陈砚帮你研墨。”
陈砚是那个用炭条在墙上练字的少年,此刻低着头,双手有些发抖。李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伸手接过砚台,轻轻推到陈砚面前。
墨香慢慢散开。有人画了一道绿痕,说是春草;有人点了个红点,说像太阳。李昭调出青灰,画了一片云。陈砚犹豫片刻,提笔在云下添了一座山。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笑,但肩膀松了下来。
一节课结束,长卷上五彩斑驳。苏桐指着画说:“这幅画,没有谁起头,也没有谁收尾。它属于在座每一个人。”
午后的识字课上,一名宫外少女被叫起来诵读。她姓林,母亲是洗衣妇,识字不多。念到一半,卡在“黍”字上,声音越念越轻。两名侍读宫女 exchanged 一个眼神,嘴角微扬。
苏桐没有责备,也没有让她坐下。她翻过一页教案,“今日新增一项功课:互助小组。每两人一组,合编一本《四季草木图鉴》。七公主与林氏同组,明日开始。”
七公主喜欢花草,常在御花园记下花名。下课后,她主动走到林姑娘面前,“你会画画吗?”
林姑娘摇头,“只会照着描。”
“那正好,我教你认字,你帮我画。”七公主拉她坐下,翻开自己的笔记。
几天后,廊下贴出一张新画。是秋菊页,花瓣层层叠叠,根茎清晰。题字歪斜,写着“白露降,菊始黄”。苏桐当众取下画,举给众人看,“此页由七公主与林氏共成。一人识其名,一人绘其形。缺一不可。”
掌声响起。那两名曾笑过的宫女低下头,再没出声。
体操课时,学生们列队练习动作。宫外少年大多动作生涩,但格外认真。有个男孩总跟不上节拍,被同伴不小心撞倒。他爬起来继续做,额头冒汗也不停。
苏桐走过去,“累吗?”
“不累。”他喘着气,“我娘说了,机会难得。”
“你叫什么名字?”
“赵禾,家住城西。”
后来每次体操,李昭都主动站到他旁边,悄悄提醒节奏。一次做完,赵禾忽然说:“原来宫里的人,也不是都瞧不起我们。”
李昭顿了顿,说:“你也教我算术吧,我账目老算错。”
学堂的钟声每日准时响起。上课时,有人提问,有人抢答;下课后,有人围在一起讨论草药名称,有人比划体操动作。一次午休,几个孩子在院中玩猜字游戏,宫外学子和皇子混作一圈,笑声不断。
苏桐站在窗内看着,没出声。春桃送来茶水,“您不去看看?”
“不用。”她说,“他们现在,不需要我一直在场了。”
直到那天黄昏,赵禾没来上课。课后,苏桐得知他母亲病重,他想退学回家照顾。她走进教室时,学生们还没散去。
“赵禾今日不能来。”她说,“他要回家侍母。若有人愿替他抄一日课业,可换半日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