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寿县漕运司官廨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李承乾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猛兽。
他指尖捻着那张冰冷的桑皮纸条,上面的“夫沉,命换粮。银五十,安家远遁。若泄,祸及全族。——‘影子’留。”字迹,如同毒蛇的信子,散发着阴寒的恶意。
“影子?”
李承乾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关陇口音的长安银饼,河间郡的沉船命案,江南的私盐倭金。这影子,织的网够大,也够毒。”
柳絮秀眉紧锁,分析道:
“殿下,孙大海这条线断了。‘影子’行事缜密狠辣,孙王氏母子拿了钱,定已远遁,再难寻觅。幕后之人抛出这枚弃子,就是要掐断我们顺着内鬼追查的线索。”
李大亮沉声道:
“他们想用这惊天沉船和十万石粮食的代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钉死在河间郡,钉死在李孝恭身上。无论是嫁祸成功引发朝局动荡,还是逼得我们全力调查此地无暇他顾,他们都达到了目的。这水,已经被彻底搅浑了。”
李承乾将桑皮纸放在烛火上,看着它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着冷静的光芒。
“水浑了,鱼才会游出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决断,
“对方想让我们在河间郡这潭浑水里摸鱼,甚至被鱼咬。那我们就明暗两条线走。”
他目光扫过李大亮和柳絮:
“明线,由段志玄负责。大张旗鼓,以彻查沉船、追缉破坏漕运凶徒的名义,调动乐寿县及周边郡县所有力量,甚至向父皇请旨,调派部分京畿卫戍军协助!声势要浩大,动静要足!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特别是孤,对此案极度重视,所有力量都集中于此!”
柳絮立刻领会:
“殿下是要打草惊蛇,让藏在暗处的‘蛇’以为我们上钩了,被吸引在河间郡动弹不得,从而放松在其他方面的警惕?”
“不错。”
李承乾点头,
“同时,也能给河间郡王府施加足够的压力,无论李孝恭父子是否清白,是否参与,面对朝廷如此高压的姿态,他们内部必然会有反应。有反应,就可能露出破绽。”
“那暗线……”
李大亮问道。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运河上星星点点的打捞灯火:
“暗线,就是我们自己。对方既然把水搅浑,想让我们迷失方向,那我们就潜入水底,去看看这浑水下面,到底藏着什么鱼虾鳖蟹。”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
“大亮叔,柳絮,挑两名最机警、身手最好、口风最紧的好手。我们,扮作从洛阳来的粮商,去河间郡城和漕运码头‘看看行情’。”
李大亮眼中精光一闪:
“明白!扮粮商,打听消息,最是名正言顺。沉船案后,粮价波动,各地粮商云集河间探听风向,鱼龙混杂,正是我们潜入的最佳掩护。”
“正是此理。”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让志玄叔把明面上的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们,去会会这河间郡的‘地头蛇’。”
翌日,河间郡城, 这座因漕运而兴盛的北方重镇,此刻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与喧嚣。
街道上巡逻的府兵明显增多,城门口盘查也严格了不少,关于沉船案的流言蜚语在茶肆酒楼间飞速传播,恐慌和猜疑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蔓延。
与此同时,以右卫率中郎将段志玄为首的“朝廷钦差调查团”,在乐寿县漕运司摆开了阵仗。
段志玄一身明光铠,按刀而立,声如洪钟,对着战战兢兢的地方官吏和一众漕运司属官下令:
“都给本将听好了!奉太子殿下严令,彻查漕粮沉船一案,凡涉案船只相关人等,从造船工匠、监造官吏、到押运兵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