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中透出的关切,是张飞虽粗豪却真挚的眼神,是这满堂将校,是城外数万信任他、追随他坚守至今的将士!汝南局势危如累卵,外有强敌环伺,内则粮草渐匮,军心浮动。他徐庶,乃是这支军队的大脑,是刘备最为倚重的谋主。他若在此时离去,无疑于抽走了支撑危局的最重要一根梁柱。军心士气,必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忠与孝,家与国,在此刻将他撕扯。留下,是不孝;离去,是不忠不义!
“元直……”刘备快步上前,扶住徐庶微微摇晃的身躯,声音带着急切与安抚,“老夫人病重,此乃人伦大事,不可轻忽。只是……只是眼下局势……”他说不下去了,他无法开口挽留,但也无法想象徐庶离开后的局面。
关羽沉声道:“军师,家事为重。然军中诸多布置,皆系于军师一身,还望早作决断。”他的话点到即止,却道出了最大的困境。
张飞更是直接,嚷嚷道:“军师休要烦恼!俺老张派一队精骑,护送军师星夜兼程回颍川!见了老夫人,再赶回来便是!谅那袁本初也不敢此刻攻城!”
徐庶痛苦地闭上双眼,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绝望:“来不及了……信是半月前所写,路途辗转又耗去多日……母亲她……她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而且,袁绍大军围城,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纵使刘备肯放行,袁绍又岂会轻易让他的头号谋士安然离去?
一时间,帅堂内充满了压抑的沉默。徐庶的困境,亦是整个刘备集团的困境。
与此同时,袁绍中军大帐。
袁绍正与贾诩对弈,程昱、许攸在一旁观战。一名黑衣小校悄无声息地入帐,在贾诩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又悄然退下。
贾诩执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一角。
“文和,何事?”袁绍目光从棋盘上抬起,随口问道。
贾诩淡淡道:“恭喜主公,鱼儿……已然咬钩。”
袁绍先是一怔,随即恍然,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哦?计成了?”
程昱与许攸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许攸抚掌笑道:“文和兄模仿笔迹、伪造家书之计,果然妙绝!徐元直纵然智计百出,骤闻母病,必然方寸大乱!”
程昱补充道:“关键在于时机。如今三路伐荆之势已成,流言四起,荆州震动,刘备已成惊弓之鸟。此时抽去其智囊,如同釜底抽薪。徐庶若去,刘备军心必溃,汝南指日可下!”
袁绍放下棋子,身体向后靠了靠,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文和此计,攻心为上,直指人性弱点,纵然徐庶看破,亦无力回天。他若不走,便是不孝,其心难安,谋事必有所滞;他若走,刘备便失臂助,我军可趁势而进。此乃阳谋,无解之局。”他顿了顿,问道,“可曾安排妥当,确保此信能‘顺利’送入城中,并让徐庶深信不疑?”
贾诩微微颔首:“主公放心。信使乃精心挑选,对颍川徐家旧事、邻里情况了如指掌,笔迹亦经反复摹仿,几可乱真。信中所述病情、家中景物、乃至母亲习惯口吻,皆与真实无异。且送信渠道,是借助我等掌控的刘备军一条暗线,看似偶然,实则为必然。徐元直思母心切,骤得此信,纵有疑虑,也必被急切之情淹没,难以深究。”
袁绍满意地点点头:“好!如此,我等便静待其变。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多派斥候,一旦城中有所异动,或徐庶离营,即刻来报!”
“诺!”
谋士们的笑声在帐中回荡,充满了智珠在握的笃定。他们布下的,不仅仅是一封假信,更是一把直插刘备集团心脏的匕首。
汝南城内,徐庶经过一夜无眠的痛苦挣扎,脸色憔悴,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他再次来到刘备面前,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主公!”声音嘶哑,带着泣音,“庶本欲竭尽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报主公知遇之恩,共图大业!然……然老母病危,命在旦夕,庶闻讯五内俱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