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去看看,朕的京城,朕的子民,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去准备吧,低调行事,莫要惊扰百姓。”
王安看着皇帝眼中那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锐气与探索欲,知道劝不住,只得忧心忡忡地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务必万无一失!”
一个时辰后。
阜成门内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多了几个看似寻常的身影。为首者,年约三旬,面容清俊,眼神深邃,穿着一身质地上乘却不显张扬的宝蓝色直缀,外罩一件玄色貂裘大氅,头戴六合帽,手持一柄湘妃竹折扇,俨然一位家底殷实、气度不凡的南方富商。正是微服出宫的朱常洛。王安扮作老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四个精悍的护卫,穿着寻常家丁服饰,看似随意地散在四周,眼神却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朱常洛深深地吸了一口宫墙外清冷而带着烟火气的空气,一股久违的自由感涌上心头,随即又被眼前所见冲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绸缎庄、酒楼、当铺、古玩店鳞次栉比,招牌幌子在寒风中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市井的喧嚣。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耍猴戏的,吸引着一圈圈看热闹的孩童和闲人。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香气四溢的羊肉汤馆,坐满了食客。这一切,都显示着京师作为帝国心脏的繁华。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是触目惊心的另一面: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避风的墙角,伸出枯瘦的手;面黄肌瘦的流民拖家带口,茫然地穿梭在人群中,眼神麻木;几个穿着破烂号衣、一看就是被裁撤的驿卒或底层军户的汉子,蹲在路边,唉声叹气;更有些阴暗的巷口,隐约可见地痞流氓勒索小贩的身影。空气中,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混杂着垃圾的腐臭和穷人身上散发的酸馊味。
朱常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奏章上“民生凋敝”四个字,此刻化作了眼前活生生的苦难。他走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汉摊前,买了几包,分给王安和护卫,自己也捧着一包热乎乎的。老汉千恩万谢,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卑微的笑容。朱常洛剥开一颗,香甜软糯,却感觉有些难以下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观察着,倾听着。他听到酒客在高谈阔论辽东战事,言语间充满对建虏的恐惧和对朝廷的失望;他听到小吏在抱怨俸禄微薄,又被上官克扣;他听到粮店老板在低声咒骂勋贵家的管事强买强卖,压低粮价……这就是他的京城,他的子民。繁华的锦缎下,爬满了饥饿的虱子。
穿行过几条相对热闹的街道,朱常洛在王安的指引下,拐进了一条狭窄、破旧、污水横流的胡同。这里是京师中下层官吏和清贫读书人聚居的区域。最终,他们在一扇掉漆严重、门板都有些歪斜的木门前停下。
“爷,就是这里了。杨涟杨大人的寓所。”王安低声道,眼中带着一丝敬意和担忧。
朱常洛点点头。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清寒。他示意护卫在巷口等候,只带着王安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和缓慢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妇人脸庞。她警惕地看着门外衣着光鲜的朱常洛和王安:“你们…找谁?”
王安上前一步,温和地说:“老人家,我们是杨大人的故旧,听闻大人身体不适,特来探望。”说着,递过去一小锭银子。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朱常洛气度不凡,又见银子,终是打开了门:“请…请进吧。老爷他…刚吃了药,精神头不太好。”
小院极其狭窄,只有两间低矮的瓦房,院子里堆着些杂物,墙角种着几棵耐寒的青菜。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杨涟半倚在一张旧木榻上,身上盖着打补丁的薄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额头还裹着渗出血丝的纱布,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看到朱常洛和王安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待看清王安的面容,再仔细看向朱常洛时,他浑身猛地一震!
“陛…陛下!” 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