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惶恐与深深的愧疚!他完全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猛地挣扎着就要翻滚下榻,重重地以头触地!动作之大,牵动了额头的伤口,纱布瞬间又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罪臣杨涟!叩见陛下!臣…臣当日闯宫行凶,惊扰圣驾,犯下滔天大罪!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悔恨与请罪的急切,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着。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慷慨激昂的死谏之臣,而是一个自知犯下大逆之罪的惶恐罪人。
朱常洛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扶住他颤抖的双臂,阻止他磕头:“杨卿!有伤在身,切莫如此!朕…微服而来,不是问罪!” 他强将杨涟按回榻上,顺势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杨涟额头纱布上刺目的新血痕和那惶惑不安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当夜之事…卿之忠烈,朕心甚慰。然宫禁森严,卿之行为…确也鲁莽了些。此事…容后再议。卿先安心养伤!”
杨涟被皇帝按回榻上,听到“不是问罪”、“忠烈朕心甚慰”,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但眼中的惶恐和愧疚并未完全散去,只是低声道:“谢…谢陛下不罪之恩…臣…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看着皇帝红润健康的脸色,眼中终于也流露出一丝由衷的惊喜,“陛下龙体…似是大安了?此乃社稷之福!”
“托列祖列宗庇佑,朕已无碍。”朱常洛看着眼前这位憔悴却依旧心系君父的臣子,语气温和了些。他环顾这堪称家徒四壁的屋子,药罐苦涩的气息弥漫。“杨卿清苦若此…朕心难安。朕已命王安带了些药材和银两,卿务必收下,好生调养身体。”
杨涟闻言,又要挣扎起身推辞:“陛下!万万不可!臣戴罪之身,无功不受禄…”
“这是朕的旨意!”朱常洛语气不容置疑,“卿之忠心,便是最大的功!养好身体,朕…还有倚重之处。”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杨涟,“今日朕只是来看看卿。待卿康复,朕…再与卿好好叙谈。”
杨涟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期盼,激动地应道:“臣…臣叩谢陛下天恩!定当尽快养好身体,以待陛下垂询!”
朱常洛又温言安抚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走出那间充满药味和清贫气息的陋室,重新踏入胡同的寒风之中,朱常洛的心境却与来时截然不同。京师的繁华疮痍,杨涟的清贫忠烈,骆养性查抄的十万两白银,“影子”在黑暗中编织的毒网,以及脑海中那幅光芒流转的山河社稷图和武魂殿中于谦的英魂……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复杂、沉重却又孕育着生机的帝国图景。
他抬头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里是风暴的中心。而他,手握武魂,身负山河,脚踏这充满苦难与希望的土地,决心已如金石般坚定。
“回宫。”朱常洛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决断。新的风暴,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于谦的武魂该花落谁家?杨涟是否就是那命中注定的承继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