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的夜,比咸阳更黑,星子却更亮,像无数冰冷的银钉楔在幽蓝的天鹅绒上。凛冽的风刮过长城垛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远处军营隐约的刁斗声交织,构成边塞特有的苍凉韵律。林煜、禽滑素与碑使,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避开了巡夜的秦军锐士,悄然潜入了公子扶苏所在的营区。
与咸阳那令人窒息的“秩序”相比,上郡军营虽也纪律严明,却还保留着几分鲜活的人气与不确定性。这让他们稍感安心,却也更加警惕。
在一处相对僻静的、用于存放兵械的营帐阴影里,林煜终于见到了这位历史上有名的仁厚公子。扶苏独自一人,未着甲胄,只一袭素色深衣,立于清冷的月光下,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思与疲惫,与他年轻的面容颇不相称。
“公子扶苏?”林煜低声开口,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扶苏骤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警惕,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当他看清来者是三个衣着气质迥异于秦军的人(林煜的现代人残留气息、禽滑素的墨家机关风格、碑使的非人质感),警惕更甚。“尔等何人?擅闯军营,依秦律当斩!”
“我们并非敌人,公子。”林煜上前一步,示意禽滑素和碑使稍安勿躁。他的右眼,劫火计数器在靠近扶苏时,并未传来针对性的警报,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温和的共鸣感,仿佛触及了一片尚未被苍白火焰完全污染的净土。“我们为帝都异变而来,为陛下……身陷的‘偏差’而来。”
“偏差?”扶苏蹙眉,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而突兀。
林煜没有直接解释“守火人”的使命,那太过惊世骇俗。他选择了一个更易切入的角度:“我们来自远方,目睹咸阳如今景象……天空隐现律文,百姓言行如偶,整个帝都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冰冷的法网所笼罩。陛下……似乎已与律法合一,其意志即为法则。”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扶苏内心最深的忧虑与痛苦。他身体微微一震,按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眼神中的警惕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所取代。“你们……也看到了?”他声音干涩,“父皇他……昔日虽严苛,却仍是雄主明君,为何如今……”
“我们想知道,陛下何以至此?”林煜抓住机会,切入主题,“公子久在陛下身边,可知其心路历程?任何过往的痕迹,或许都能帮助我们理解当下的困局,甚至……找到一线转机。”
月光下,扶苏的神情变幻不定。内心的挣扎显而易见——孝道要求他维护父亲的形象,但眼前的危机与他对帝国未来的担忧,又迫使他必须寻求理解与出路。最终,对“仁政”的信念压倒了对“为父隐”的执念。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讲述。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朦胧与痛楚。
他讲述嬴政在赵国为质时的孤寂与恐惧,那些来自街头巷尾的欺凌与白眼,那些对混乱与背叛的早期烙印。“父皇曾言,彼时便觉,世间若无铁律,人皆可为豺狼。”扶苏叹息道。
他讲述统一六国后,父皇如何倾心于法家,如何欣赏韩非那套将人性视为可计算、需强制规范的冰冷理论。“李斯丞相曾言,法家之术,可收立竿见影之效。父皇……或许是厌倦了诸侯纷争的混乱,太过渴望一种一劳永逸的秩序。”
他提及焚书坑儒,并非单纯视为暴行,而是试图理解其背后的逻辑:“父皇惧百家之言淆乱民心,惧六国遗老借古非今。他要的,是一个思想纯净、只听一种声音的帝国。”
他还谈到阿房宫,那不仅仅是奢靡:“父皇似欲在其中,营造一个完全受控、隔绝外界一切‘不谐’的完美之境……”
林煜静静地听着,运用“史实共鸣”的能力,努力捕捉着扶苏话语中流露出的、属于嬴政的真实情感碎片——那是对混乱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对掌控一切的极致渴望,是建立在无数功业之上的、近乎神性的傲慢,以及晚年以来,对时间流逝、伟业成空的巨大焦虑。
这些信息与他之前经历的孙武,追求绝对兵道;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