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合身的铠甲此刻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颧骨处却反常地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他依旧试图维持着统帅的威仪,脊背挺直,但那双曾经明亮如星、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拂不去的阴翳,深处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痛楚。
他正听着麾下将领的军情禀报。内容无外乎是荆州防务、刘备军的动向、以及筹备进攻益州所需的粮草、舟船等事宜。将领们的语气恭敬而谨慎,但言辞间透出的信息,却多是困难与滞碍——荆州防线稳固,难以逾越;西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粮草转运不易,兵员补充迟缓……
周瑜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时而急促,时而凝滞。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那张巨大的舆图,尤其是在标注着“荆州”和“南郡”的区域停留时,眼底深处便会掠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烦躁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诸葛亮的影子,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笼罩着他的战略布局。他提出的任何进取之策,似乎总能在推演中,被那个远在荆州的对手预设的种种可能所制约、所化解。这种智略上被全面压制、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对方算计之中的感觉,比任何明刀明枪的敌人更让他感到无力与愤怒。这无形无质,却重如山岳的压力,正一点点地蚕食着他赖以自信的根基。
而更致命的,是来自他身体内部的背叛。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刺痛自他胸腹间窜起,让他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蜷缩,指节泛白。他强行将涌到喉间的一股腥甜咽了下去,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这纠缠他已久的“心疾”——实为业力侵蚀内腑的显化,近来发作得愈发频繁和剧烈。医者束手,药石罔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崩坏。这具曾经允文允武、精力充沛的躯壳,如今却成了束缚他宏图大志的最大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