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不受控制、令他惊恐万状的变化却悄然降临——他进入了每个少年都会经历的变声期。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成长过程,但对于长期遭受极度营养不良、身体底子亏空殆尽、一直生活在巨大心理压力和恐惧下的沈玠来说,这个过程变得格外痛苦、艰难和…难堪。
他的喉咙总是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干涩、发痒,仿佛有羽毛在喉咙处搔刮。声音开始变得完全不受控制,古怪而刺耳,时而粗嘎沙哑得像磨砂纸摩擦,时而又会突兀地拔高,变得尖利破裂,如同破损的锣鼓或被掐住脖子的鸟雀,发出令人皱眉的噪音。他几乎是立刻就惊恐地察觉到了自身这可怕的变化,于是变得更加沉默,几乎成了哑巴,能用手势眼神示意就绝不开腔,强迫自己将一切声响都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
但总有避无可避、必须发出声音的时刻。
一日午后,阳光勉强透过厚厚的云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宜阳又像往常一样,悄悄地溜了过来。她最近发现沈玠似乎能下地做些轻省活计了,虽然依旧瘦得脱形,宽大的旧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色也远称不上红润,但总算不再那么死灰黯淡,眼神里也有了一点点极微弱的活气。这让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和满足,看吧,还是得听她的!她的“所有物”保住了!她心情颇好,手里还捏着一小块刚得的、用漂亮琉璃纸包着的饴糖。她像往常一样,走进那个偏房,小声地、絮絮叨叨地跟他分享白天地那些微不足道却于她而言充满色彩的趣事,今天兴致勃勃地说的是她如何用父皇新赏的那块沉甸甸、凉冰冰的琉璃镇纸,成功地压住了那只总爱偷吃她点心的、皮毛光滑的波斯猫尾巴,看着它傻乎乎地原地打转嗷嗷叫。
她说完,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虽然知道大概率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倾诉。或许是今日阳光稍好,或许是那饴糖甜味让她心情更佳,她鬼使神差地、带着一丝分享趣事的雀跃,朝着里面那个一直垂头跪在地上、静静聆听的身影多问了一句:“沈玠哥哥,你说那只猫是不是笨得可笑?”
一直保持着恭顺姿态、沉浸在她清脆话语描绘出的、与他无关的鲜活世界里的沈玠,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接指向他的问话弄得猝不及防,猛地一怔。公主是在问他?是在对他说话?他必须回答!这是命令!几乎是下意识的、深植于骨髓的服从本能,让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声带试图挤压出那个最简单的“是”字。
然而,那完全失控的、陌生的声带肌肉却发出了一声极其嘶哑、尖利、扭曲的、如同生锈铁片在粗糙石壁上狠狠刮过般的怪异破响——“呃…啊…”
那声音难听、突兀、怪异到了极点,完全不像人声,猛地撕裂了午后这片刻虚假的宁静。连他自己都被这可怕的声音骇住了,浑身猛地一颤。
一瞬间,万籁俱寂。连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沈玠猛地彻底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疯狂冲上头顶,让他耳鸣目眩,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死一般的冰冷和惨白,脸色变得比当初病重垂危时还要难看骇人。巨大的惊恐和灭顶的羞耻如同最刺骨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他…他竟发出了如此污秽不堪、丑陋刺耳的声音!这…这简直是怪兽的嘶嚎!竟然…竟然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污了公主尊贵的耳朵!罪该万死!
宜阳也确实被这突如其来、完全出乎意料的怪异声音结结实实地惊得愣了一下。她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面瞬间盛满了纯粹的困惑和一丝被怪声吓到的本能惊吓,脱口而出:“你的嗓子…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又生病了吗?”她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惊讶和不解,并未带有明显的厌恶,只是最直接的反应。
但这句出于本能关切的询问,听在沈玠耳中,却无异于最严厉、最残酷的审判和否定。他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死死地、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那样就能将那发出罪恶之声、带来耻辱的器官彻底堵死、掩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