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出藏匿手稿的地点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自始至终,沈玠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在需要的时候,上前,按照王振之前的“教导”和卷宗上的提示,冷静地、精准地使用刑具,或是问出关键的问题。他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胆寒的熟练,仿佛天生就该做这个。
王振这次没有坐下,而是负手站在一旁,全程观摩。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欣赏表情,看着沈玠如何一步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如何在那片血腥中保持令人惊讶的“冷静”。
“不错,真不错。”待一切结束,王振抚掌轻笑,走到沈玠面前,目光在他沾血的手和冷漠的脸上来回逡巡,“咱家果然没看错人。小子,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沈玠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指尖那抹粘腻的、尚未干涸的红色,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甚至能闻到那血液里带着的、一丝绝望的气息。
(工具……只是工具……)他再次在心里默念,强行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
“谢公公夸奖。”他低声回应,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王振显然心情极好,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又充满了冰冷的威胁:“好好干。替咱家把事办得漂亮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可若是有了别的心思,或者嘴巴不严实……”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过的寒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更加恭顺地低下头:“奴婢明白。奴婢只听公公差遣,绝无二心。”
“嗯,懂事。”王振满意地拍拍他的手臂,那动作像是主人拍抚一条驯服的烈犬。
就在这时,一个档头模样的番役快步走了进来,在王振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王振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有些阴沉下来。他挥挥手让那档头退下,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到沈玠身上。
“小子,现下又有件要紧事,非得找个机灵可靠的人去办不可。”王振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威严,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咱家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最放心。”
沈玠心中一凛,知道绝不会是什么轻松差事,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请公公吩咐。”
王振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城外三十里,黑山林子附近,藏了个姓赵的商人。这杀才!早年靠着咱家的关系捞了不少好处,如今翅膀硬了,竟敢私底下收集些不该他碰的东西,还想拿着跑路要挟咱家!”
他的语气变得森冷:“你带几个人,立刻出发,务必在他与人接触前,把他给咱家‘请’回来!记住,是‘请’回来!如果他反抗,或者有任何可能泄露消息的举动……”
王振的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机。
“……那就就地处置,干净利落点。总之,活要见人,死……”他冷笑一声,“……也得把尸首给咱家带回来点验!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带着的所有书信文书,必须一件不差地给咱家拿回来!听明白了?”
城外。秘密抓捕。死活不论。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沈玠的心上。这已远非宫内倾轧或审讯囚犯,这是真正的追杀灭口!任务地点在宫外,变数极大,目标是个可能拼死反抗或早有准备的商人,危险程度远超以往。
沈玠的背脊窜过一丝寒意。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真的再也无法回头了。他将彻底绑死在王振的战车上,成为他手中那把见不得光的、沾满血腥的刀。
但他有得选吗?
殿下那双流泪的眼眸再次浮现眼前。
(为我活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刑房内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他躬身,领命,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奴婢遵命。定不负公公所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