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迅速而熟练地搜查了赵商人的尸体,果然从其贴身衣物内找到了一个油布包裹,里面是几封密信和一份账册模样的东西。仔细检查无误后,年长番役将包裹小心收起。
然后,两人抬起意识已经模糊、只因剧痛而偶尔抽搐一下的沈玠,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乱葬岗方向走去。
那年长番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赵商人的尸体,啐了一口:“便宜这杀才了。”至于沈玠?一个运气不好、本身也没多大价值的短命鬼罢了,不值得他再多费心神。王公公手下,最不缺的就是想往上爬的“工具”。
乱葬岗并不远,就在黑山林子的另一侧边缘。
那是一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忌之地的小山丘,荒草蔓生,荆棘遍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混杂着泥土和死亡的味道。随处可见被野狗、乌鸦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骨,有些刚刚被丢弃不久,散发着恶臭,有些则早已化为白骨,零乱地散落在草丛中、土坑里。几张破草席胡乱盖着几具新尸,露出青紫浮肿的手脚。几只秃鹫落在不远处的枯树上,用冰冷贪婪的眼睛注视着新来的“同伴”。
这就是无数无名者、罪人、穷苦人的最终归宿。被世界彻底遗忘,连黄土一抔都是奢望。
他们将沈玠放在一处稍微平坦些、但周围同样散落着白骨的荒草丛中。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谈不上刻意折磨,只是完成一件无关紧要的差事。
“兄弟,对不住了。黄泉路上,早点投胎吧,下辈子别进宫了。”一名番役或许是看沈玠年纪轻轻又相貌不错,落得如此下场,生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恻隐,低声嘟囔了一句。
另一人则只是冷漠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走吧,还得赶回去复命。”
三人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沈玠,独自躺在这片尸骸遍野、鬼气森森的土地上。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下。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渲染开来,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剧痛、失血、还有暗器上可能存在的毒素,都在疯狂地吞噬着沈玠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他感到无比的冷,冷得浑身都在打颤,血液的流失带走了他体内所有的温度。腹部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依然会牵扯到伤处,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钝痛。
他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剧烈地摇摆。
偶尔清醒的瞬间,他能看到头顶灰暗的、逐渐缀满星子的夜空,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能听到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秃鹫拍打翅膀、落在附近枯枝上发出的不祥声响,还有它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叫。
(乱葬岗……)
他知道了自己所在何处。
呵……原来,他的归宿在这里。
也好。
这不正是他应有的报应吗?
一个对公主心存妄念、甚至险些伤害了她的阉奴,一个替权阉做脏事、手上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像他这样罪孽深重、肮脏不堪的人,难道还指望能寿终正寝,或者有资格葬在什么干净的地方吗?
乱葬岗,曝尸荒野,被野狗秃鹫啃噬殆尽,最终化为白骨,与无数罪孽和污秽融为一体,才是他最适合的结局。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看向周围。朦胧的夜色下,依稀可见累累白骨,有的完整,有的破碎,有的还挂着残破的衣物。他们是谁?也曾有过悲欢喜乐吗?也曾犯下罪孽吗?如今,都一样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上喉头,他猛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腹部剧痛难当,呕出的全是暗红色的血沫,顺着苍白的嘴角滑落,滴在身下的荒草和泥土中。
(脏……真脏……)
他模糊地想。
发烧开始了。寒意被一阵阵袭来的燥热取代,仿佛有烈火在体内焚烧。他的意识更加混乱,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