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了！”
话音刚落，梅若又想起什么，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最不能忍的是，他竟甘心做汉奸，为了个破会长的位置，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还拿自己老婆当筹码，让你陪日本长官小西赘和跳舞——这种行径，街上的乞丐都不屑做，真是丢尽了陈叔一辈子的清白！还有你那个修佛的婆婆，家里乱成这样，她倒好，躲在佛堂里装聋作哑，我看她修的不是佛，是不管闲事的冷心！”说罢，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落了半地的腊梅瓣，长长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抠着窗棂上的雕花。
“儿大不由娘，婆婆也是真无奈。”谢兰?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人听见似的，“他铁了心要做那个会长，家里谁劝都没用。”
“放着正路不走，偏要往绝路上钻，那就让他去！将来栽了跟头，也是他自找的！”梅若冷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谢兰?脸上，带着几分郑重：“不过说起来，那二姨太倒也算做了件好事——若不是她把你逼到绝路，你怕是还在那泥潭里熬着，舍不得抽身。”
她走回桌前坐下，双手按住谢兰?的肩膀，眼神坚定得像淬了光：“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快刀斩乱麻，离婚，一刻也别等！跟汉奸过一天，都是往自己的清白上泼脏水，是耻辱！”
梅若话音刚落，谢兰?攥着帕子的手猛地一顿，素色帕子被掐出几道深深的折痕。
“离婚”这两个字，她早已在心里磨了无数遍，锋利得像把刀。二姨太挺着肚子去医院看她那日，她就下了决心——甚至在夜里睡不着时，偷偷盘算过离了之后去找份教书的活，或是去找姐姐，每一个念头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此刻从梅若嘴里听来，还是不一样的。
姐姐的声音里没有二姨太那般的怨怼与挑衅，反倒像一把亮闪闪的刀，劈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她忽然有些发怔，望着梅若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清明起来：原来“离婚”这件事，还可以这样被说出来——不是困在方寸宅院?的忍无可忍，不是背着人垂泪时的偷偷盘算，而是像谈论“今日该喝热茶”一样，是件再正当不过的事，带着往前走的底气。相比之下，自己之前偷偷攥了许久的勇气，在姐姐这里，竟这般自然而然。
暖炉的温度透过椅垫渗进来，烘得膝盖微微发暖。谢兰?缓缓低下头，嘴角牵起一抹凄然的笑，泪水却不再往下掉了：“二姨太那日跟我说，这院子里的日子，就像三个人挤在一口破锅里熬粥，火大了，粥糊了，谁的身上都沾着焦味。的确，这日子熬得人心里发苦，每时每刻都在煎熬。她原以为自己能在这破锅里熬出一丝甜味，哪怕只是假装甜，也能骗骗自己，骗骗这漫长的岁月。可如今看来，这破锅终究是漏了，再怎么熬，也熬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眼，眼底多了几分释然：“只是，我从没料到，我和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怎么，你还留恋？还想回去看那破锅熬糊的样子？”梅若挑眉追问，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带着几分试探。
谢兰?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絮：“时间在变，人也在变。有些事，就像泼出去的水，不管你多努力想往回舀，都回不去了。就算真硬着头皮回去，也会发现，原来的模样早被熬得面目全非，能剩下的，只有心底那点骗自己的记忆罢了。”
“那就好。”梅若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剩下的事，你都别管了，都交给姐姐来办！离婚书我去托人拟，陈家那边若敢刁难，姐姐自有法子对付！”
谢兰?望着姐姐眼里的光，缓缓点了点头，眼底那片蒙了许久的雾，像被风吹散似的，终于透出一丝挣脱泥沼的微光——那光里，有对过去的释然，更有对往后日子的点点盼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