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一起把剩下的画完。”我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指尖触到阿黎绣的平安符,丝线上还留着蓝月亮谷特有的药香,清清凉凉的。
(六)将星夜话,剑已出鞘
演武场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铁甲上,烫出点点黑斑。郭虎和郑苗正光着膀子比试摔跤,两人抱在一处滚来滚去,把地上的干草都碾平了,石勇的骑兵队围着喝彩,叫好声震得远处的宫墙都嗡嗡响。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方梅骑着匹雪青马疾驰而来,马鬃上还沾着草屑,手里举着张羊皮地图:“北非的部落分布图,探子刚从直布罗陀海峡送回来!”图上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是周铁新制的朱砂颜料,遇水不褪色、经火也不灭。
雷虎派人从福州送来新酿的米酒,陶坛身上用朱砂刻着个大大的“汉”字。我给每个人倒酒,酒液在粗陶碗里晃出涟漪,像极了玄鸟翅膀拍起的浪。“四月出征,”我用筷子在地上画了条蜿蜒的线,“玄鸟队先走,从空中侦查路线;骑兵坐船绕好望角,咱们在开罗城外的金字塔下会师。”珠玛突然“腾”地站起来,用火地岛的方言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莉娜赶紧翻译:“她说沙漠里的星象跟火地岛不一样,但她认得北斗,能指路,非要跟去不可。”
兰娅从玄鸟的吊笼里翻出件甲胄,那甲胄用澳洲的袋鼠皮缝制而成,轻便又结实,边缘还绣着兰草花纹:“给将军的,北风湿,这个暖和。”伊莎和阿依在缝军旗,红绸上绣着玄鸟和北斗七星,针脚里掺着玛雅的金线,在火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吴燕殊突然指着夜空,北斗七星的光格外亮:“你们看,那七颗星像不像咱们七个最开始在独松关抗元的弟兄?郭虎是天枢星,总爱往前冲;郑苗是天璇星,水里的本事无人能及;吴六是天玑星,满脑子都是计谋;石勇是天权星,骑兵冲阵最是勇猛;林茂是玉衡星,禅杖横扫千军;方梅是开阳星,毒针专破阴谋;我嘛……”她突然笑出声,“就是那颗摇光星,跟着你们跑就好。”
雷芸突然往火里添了根松木,火苗“噌”地蹿起半尺高,映得众人脸上都泛着红光。“俺们玄鸟队也选好了三百锐士,”她往火堆里扔了块硫磺,呛得郭虎直咳嗽,“个个能在玄鸟背上开连发枪,上次演练,三十里开外能打中铜钱眼!”莉娜闻言举起酒碗:“古巴港的弟兄们也不甘示弱,新造的战船能抵挡住十二级风浪,保证把骑兵安全送到北非!”
夜深时,我独自登上午门楼。城墙上的“汉”字匾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笔画间还留着工匠錾刻的痕迹,像一道道深深刻进历史的印记。远处的军器监还亮着灯,窗纸上晃动着周铁他们忙碌的身影,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顺着风飘过来,和更夫的梆子声奇妙地合在一起。
玄鸟突然展开翅膀落在楼檐上,巨大的翅膀几乎遮住半轮明月。它往我手里丢了片羽毛——是雷芸养的美洲鹦鹉掉的,翠绿色的羽管上还沾着点花蜜。我摸了摸玄鸟的头顶,它突然用喙蹭了蹭我的手心,像在撒娇。这大家伙跟着我南征北战,从福州港到临安城,从台州港到北京城,翅膀上的红绸换了又换,却始终认得回家的路。
风里飘来淡淡的药香,混着墨香和硝烟味,是阿黎从蓝月亮谷寄来的防疫药方,白砚写的家信,还有周铁新造的火药——这三种味道缠在一起,竟成了此刻最安心的气息。远处的胡同里传来打更人的吆喝:“三更天——平安无事咯——”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惊起屋脊上栖息的夜鹭,翅尖划破月光,留下道转瞬即逝的银弧。
我低头望着掌心的羽毛,突然想起白砚信里的最后一句:“油山的桃花开了,像你上次说的,像片粉色的云。”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片桃林,白砚站在树下,手里握着支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渐渐化成只振翅的白鹤。玄鸟在我耳边低鸣一声,我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的光正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条洒满碎银的路。
演武场的篝火还在噼啪作响,郭虎他们的笑闹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战马的嘶鸣和连发枪的试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