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集《方剂总录》
晨露刚漫过药圃的石阶,轩辕已蹲在田埂边翻检竹简。那些刻着草药名的竹片被露水浸得发潮,边缘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像极了他昨夜未眠的眼。
“咳喘方的配伍再核一遍。”他头也不抬,指尖划过“麻黄”二字时微微一顿。竹片上还留着岐伯昨日用朱砂点的记号,那抹红在潮湿的竹面上洇成小小的晕,像极了部落里孩童咳喘时憋红的脸蛋。
三年前那场蔓延整个山谷的咳喘,至今想起来仍让轩辕心头发紧。那时漫山的艾蒿还没到采收的时节,部落里的陶釜整天咕嘟咕嘟熬着草药,可药汤灌下去,孩子们的咳嗽声反倒像被雨水泡过的柴火,越发沉闷。直到他在采药时无意间发现,将止咳的贝母与化痰的桔梗同煮,药汤上会浮起一层细密的白沫,喝下去的孩童夜里竟能安稳睡上半个时辰。
“君药如帅,臣药如将。”岐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露的清润。他手里捧着新削的竹简,竹青的香气混着身上的药味飘过来,“昨日试了将杏仁换成桃仁,虽都能平喘,可桃仁性烈,孩童服后易躁。”
轩辕接过新简,指尖在“杏仁”二字上摩挲。这枚竹简是用阴山南麓的楠竹做的,质地细密,刻字时不易崩裂,就像经过反复调试的方剂,每一味药都得恰到好处。他想起那个总爱追着药圃蝴蝶跑的小童,上次用了加桃仁的药汤,夜里竟哭闹着说心口发烫,那时他才明白,所谓配伍,不只是药效的叠加,更是性情的相和。
日头爬到药架顶时,雷公抱着一摞医案匆匆赶来。他麻布衫的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从山那边的部落刚回来。“西边聚落又添了两例水肿,用咱们的利水方,三剂就消了。”他把医案往石桌上一放,竹简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燕雀,“只是有个老汉,服后总说头晕,是不是剂量该减些?”
轩辕翻开医案,里面夹着片干枯的车前草。这是他定下的规矩,凡用此方见效者,都要附上所用药草的标本,以便核对产地与药性。他捻起那片枯叶,叶缘的锯齿比部落附近采的要钝些,颜色也偏深褐——想来是生长在阴湿的山涧边,药性自然偏寒凉。
“老汉年逾六旬,肾气已衰。”岐伯指着竹简上“五钱”的刻痕,“利水方本就泄下,老者服用,当减两成。”他取过刻刀,在原字旁添了个小小的“老”字,又画了道向下的斜线,“就像渡河,年轻人能乘大船,老者却需轻舟,不然船重了,反倒要搁浅。”
午后的阳光透过药架的缝隙,在铺开的竹简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轩辕将方剂按病症归类,每一类都用不同的绳结捆扎:治风寒的用麻绳,疗湿热的用葛藤,调气血的则用染红的丝线——那是用茜草汁浸过的,系在竹简上像一串小小的血珠,提醒着这类方剂需格外谨慎。
“妇人产后血虚方,得加上当归。”伯高蹲在一旁,正将新采的当归根摆在竹简旁比对。他手里的竹简记着上月为邻部落产妇配的方子,当时因缺了当归,只用了黄芪与熟地,产妇虽不再头晕,面色却总像蒙着层灰。“昨日去采当归,发现向阳坡的根茎更粗壮,断面的油点也密。”他用指甲刮了刮当归皮,渗出的油珠在阳光下闪着琥珀光,“这样的当归,三钱便抵得过阴坡五钱的效力。”
轩辕点头,接过那截当归放在鼻下轻嗅。浓郁的药香里带着一丝微甜,像极了产妇喝下加了红糖的药汤时,脸上漾开的浅浅笑意。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难产的妇人,那时还没有成型的方剂,只能凭着经验一味味试药,妇人床边的陶碗堆了半尺高,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母子二人。此刻刻下“当归三钱”四个字时,他的手腕竟微微发颤。
暮色漫进药庐时,最后一束竹简终于捆扎妥当。整整五十束,在石架上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兵士。每一束顶端都系着对应的药草标本,风从窗棂钻进来,带着各种药香在屋里打着旋,恍惚间竟像是无数病患痊愈后,带着笑意的呼吸。
岐伯用桑皮纸将竹简裹好,外面再缠上三层麻布。他的手指在“咳喘方”那一束上停了停,那里系着片贝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