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集《补遗完善》
晨露刚缀上藜芦的叶片,轩辕已踏着朝雾走进议事的岩洞。案上摊开的《黄帝内经》初稿泛着竹简特有的青黄,昨夜岐伯批注的朱砂痕迹在晨光里格外醒目。他指尖划过脏腑虚实篇末的空白处,眉头微蹙——这几日总觉有块医理像岩缝里的灵芝,明明知晓存在,却总差一点没能采撷。
首领可是在琢磨遗漏的病症?岐伯捧着陶罐进来,罐里新熬的紫苏汤冒着热气。他见轩辕对着竹简出神,便将汤碗推过去,昨日整理孩童病案时,发现有几个孩子并无寒热,却总哭闹不食,这可不是外感或内伤能解释的。
轩辕抬眼时,眼底的困惑忽然散开。他想起去年部落迁徙时,有个妇人因不舍故土,整日唉声叹气,后来竟卧床不起,脉象既不浮也不沉,面色却像蒙了层灰。当时只当是劳累所致,用了补气血的草药也不见好转,直到族中长老带她去祭拜了旧居,她才渐渐舒展眉眼,病也随之好了。
你说的是?轩辕执起骨刀,在空白竹简上刻下这两个字。石火在洞壁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人有喜怒哀乐,这些情绪若是太过,会不会也像风寒暑湿一样伤了内里?
岐伯放下汤碗,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雷惊吓的少年。那日暴雨倾盆,惊雷劈中了部落的晒谷场,少年亲眼见着谷仓燃起大火,当场就吓得说不出话。之后的半年里,他夜夜惊醒,饭也吃不下,身形日渐消瘦。当时用了不少安神的草药,收效甚微,直到后来让他跟着猎人们上山驯鹰,在旷野里喊出郁气,才慢慢缓过来。
何止是伤!岐伯的声音里带着顿悟的清亮,那少年被吓后,心跳得像擂鼓,这是伤了心;去年那妇人悲戚过度,肝区总说胀闷,这是伤了肝。还有部落里的勇士,上次与人争执动怒,当场就咳了血,这便是伤了肝啊!
两人越说越兴奋,陶罐里的紫苏汤凉了也顾不上喝。轩辕迅速将这些病例按情绪分类,骨刀在竹简上沙沙作响: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这些气的紊乱,可不就是致病的根源?
正说着,洞外传来孩童的啼哭。原来是个小童弄丢了母亲给的陶罐,怕被责骂,竟哭得喘不上气,小脸憋得通红。轩辕让妇人先别训斥,蹲下来轻轻拍着小童的背,又让他对着山谷喊出我错了。小童起初怯生生的,喊了几声后,哭声渐渐停了,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下去。
你看,轩辕指着小童舒展的眉眼,这便是的道理。情绪积在心里是块瘀,放出来就通了。他转头对岐伯道,不仅要记下情志如何致病,更要写下调治的法子。比如怒了要让他泄出郁气,悲了要让他宽心,恐了要让他安神。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分头整理相关医案。岐伯翻出压在箱底的旧竹简,那是他年轻时记录的病例:有个老木匠因雕坏了祭祀用的神柱,自责不已,竟一夜白头;还有个新妇因思念远方的家人,整日以泪洗面,后来眼睛渐渐看不清东西......这些曾被归为的案例,此刻都有了清晰的脉络。
轩辕则带着少师走访部落,专门收集情绪致病的故事。在鞣皮坊,鞣皮匠说有次自己因没鞣好首领的战靴,急得嘴上起了满是燎泡;在粮仓,看守的老人说去年因担心粮食不够过冬,夜夜失眠,后来竟得了心悸的毛病。少师蹲在火堆旁,把这些故事一一记下,火星溅在他的麻布衣袖上,他也浑然不觉。
第七日傍晚,补写的篇章终于初见雏形。轩辕将竹简排开,从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再到恐伤肾,每条都附上病例与调治之法。岐伯捧着竹简逐字核对,忽然指着喜伤心那条笑道:还记得部落里的老顽童吗?去年他中了头彩,笑得直不起腰,后来竟晕了过去,这可不就是大喜过望伤了心?
轩辕也笑了,想起当时用针刺了老顽童的人中穴,又让他喝了些清心的莲子汤,才慢慢缓过来。他提笔在竹简旁补了句:虽喜勿过,过则为害。
少师又从新收的医案里挑出几则,有个猎户因猎物被抢,气得浑身发抖,后来胁下疼痛不止,用了疏肝的草药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