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风,总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小林蹲在向日葵田边,指尖拂过一片花瓣。
往年这个时候,石洼村该是秋高气爽,太阳晒在背上暖烘烘的,山风卷着成熟的谷物香,连空气都透着松快。
可今年不同,天总像蒙着层洗不净的红纱,太阳明明挂在头顶,洒下的光却淡得发虚,落在皮肤上只剩一点温吞的凉,连向日葵的花盘都转得有气无力。
“又在瞅你的宝贝花?”
李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
小林回头,见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大概是刚晒好的草药。
这十年,李伯的背更驼了,腿疾犯时,走路得把大半重量压在拐杖上,木杖底端被磨得锃亮,刻着几道深深的凹槽。
“李伯,您看这天。”小林站起身,指着东边的天空。
血红色的薄雾像活物似的流动,把云彩染成了难看的猪肝色,“往年哪见过这样的?”
李伯眯起眼,浑浊的眼珠在红雾里转了转,半晌才哼了一声:“山里的天,本就没个准头。前几年闹过蝗灾,不也说变就变?”
话虽这么说,他的眉头却锁着,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拐杖上的凹槽——那是年轻时追野猪摔下悬崖后,养伤时无意识刻下的。
两人正说着,村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扛着锄头的汉子往田边凑,嗓门敞亮得能惊飞树上的鸟:“小林,你这花能耐啊,连老天爷都给你搭戏台子?”
说话的是王二柱,村里有名的快嘴,十年前就带头笑小林种向日葵“不顶饿”。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汉子跟着哄笑,有人接茬:“我看是山神爷嫌他占着地,给点颜色看看呢!”
小林没接话,低头继续给向日葵培土。
十年了,这种话听得多了,早磨出了茧子。
倒是李伯把脸一沉,拐杖往地上顿了顿:“嘴里积点德。天变是山里的事,跟人家花田有啥关系?有闲心扯闲话,不如看看自家麦子抽穗没!”
王二柱撇撇嘴,没敢再呛声。
李伯年轻时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户,单手能拧断野狼的脖子,虽说现在老了,可那股子气势还在。
几个汉子嘟囔着“就随口说说”,扛着锄头往自家地里去了,路过向日葵田时,却都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那些向日葵,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往年这个时节,花盘早就沉甸甸地弯了腰,花瓣也该蔫了。
可今年的花盘依旧挺得笔直,边缘的金色绒毛比往常密了些,在红雾底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撒了层金粉。
最怪的是花盘转动的方向——早晨太阳刚露头时,它们明明朝着东边,可过不了多久,就会悄悄往西北方偏,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你觉不觉得,它们在看山里?”小林忽然说。
李伯顺着花盘的方向望向西北方的山峦。
那里的雾气更浓,连最熟悉山路的猎户都不敢深钻。
前几天有个年轻猎户说,在山脚下看到过一头野猪,个头比水牛还大,皮硬得像铁甲,眼睛是红的,见了人不躲,反而直愣愣地盯着,吓得他屁滚尿流跑了回来。
“山里的东西,少琢磨。”李伯把布袋子递过来,“给你晒的野菊,泡水喝败火。这几天村里人心惶惶的,别往心里去。”
袋子里的野菊带着太阳的余温,干燥的花瓣一碰就碎。
小林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了老人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很稳。
到了傍晚,红雾更浓了。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没像往常那样变成橘红色,反倒成了一颗烧得发红的煤球,把半边天都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村里的老人们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烟袋锅子的火星在暮色里明灭,说的话越来越玄。
“我爹活着的时候说过,天现血光,是山灵不安,要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