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过往。这一笔一画,都是在剥开早已结痂的伤口,但奇怪的是,随着文字的流淌,那份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正在一点点松动。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移动,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墨迹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灰蓝色。他不是在写忏悔录,他是在完成一份整理报告。报告的对象,是那个被困在十六岁夜晚的少年,是他自己。当这份即将完成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怯生生地探进窗来,温柔地落在他泪痕斑驳的脸上。
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天光已经大亮。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阴霾,金黄色的光束穿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织成一道道光帘。那些原本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的角落,此刻在晨光中显露出它们本来的模样——只是普通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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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但一直紧绷着、几乎要断裂的某根弦,却悄然松弛了。这份自我整理报告像是一剂解药,缓缓中和了多年来侵蚀他心灵的毒素。
他没有看向那扇通往自己旧时房间的门,而是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走向父亲生前居住的里间。那里同样积满灰尘,陈设简单。他走到父亲的床头柜前,轻轻拉开抽屉。抽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与那个夜晚直接相关的东西。只有几本旧书,一沓泛黄的照片,以及一个扁平的木盒。木盒表面光滑,显然经常被人抚摸。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张保存完好的、他小学时画的父亲肖像,画功稚嫩,却将父亲的笑容捕捉得十分传神。画像下面,压着一页从日历上撕下的纸,背面是父亲潦草却熟悉的字迹:
见深比赛获奖,甚慰。小子长大了,有脾气了,像我。今日争吵,我的话重了,明日需与他道歉。
日期,正是父亲去世的前一天。
陈见深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他先是困惑,随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作汹涌的悲痛。原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父亲心里想的,不是他的忤逆,而是他的骄傲,以及准备向他低头的歉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带着对他的失望离开的,却不知道父亲早已在心里原谅了他,甚至还在自责。
这一刻,所有被耳语者强行植入的、充满绝望和指控的感官碎片,在这张薄薄的纸页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他一直背负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愧疚,还有他未曾知晓的、来自父亲的爱与包容。
陈见深紧紧攥着那张纸,跪倒在父亲的床前,失声痛哭。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出于恐惧和自我憎恨,而是巨大的悲伤、释然,以及与过往的和解。他的哭声在晨光中回荡,像是要将这十数年积压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当他终于哭够了,抬起头时,清晨的阳光已经彻底照亮了房间。灰尘在光柱中悠然飞舞,不再显得阴森,反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他注意到阳光正好落在父亲常坐的那把旧藤椅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脑中的那片死寂,依旧存在。但那份一直如影随形的、被窥视被审判的压迫感,消失了。
耳语者没有再说一句话。
陈见深不知道它是永远地离开了,还是只是陷入了沉默。他也不在乎了。
他慢慢站起身,将那张珍贵的纸小心地折好,放入贴身的口袋。然后,他拿起那份写满字的自我整理报告,仔细地撕成碎片,任由它们从指间飘落,与老宅的尘埃混为一体。
有些整理,无需留下记录。
他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太多痛苦与最终救赎的地方,然后转过身,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门外,走向那片越来越亮的、属于生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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