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号的驾驶舱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了。自那颗代号为“望舒Ⅱ”(注:取自中国神话中为月亮驾车的女神,寓意“遥远的观察”)的行星大气中发现那组异常气体信号以来,已经过去了七十二个标准时。最初的、火山喷发般的激动与狂喜,如今已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审慎的专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仿佛他们并非置身于一艘冰冷的航天器内,而是站在了一座无形神殿的门槛之外,屏息凝神,聆听门内可能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生命回响。
傅水恒教授端坐在主控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扎根于知识沃土的古松。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但目光却锐利如初,紧紧锁定着面前环绕的多块光屏。上面流淌着“望舒Ⅱ”几乎所有的可远程探测数据:高分辨率的光谱分析曲线、引力微扰测算结果、行星反照率分布图、以及根据凌星观测绘制的模糊表面特征模拟图。
“光谱信号稳定,氧气、甲烷、磷化氢、二甲醚的浓度比例,在过去七十小时内波动范围小于万分之三。”陈智林博士的声音带着长时间工作后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准确,“非平衡化学状态持续存在。我们已经排除了已知的十七种非生物地质或光化学模型能完美解释此现象的可能性。”
傅水恒微微颔首,手指在控制板上轻点,调出了一幅经过复杂算法增强的“望舒Ⅱ”表面亮度温度分布图。上面用不同的色块标示出温度差异,隐约可见大陆板块的轮廓和深蓝色的疑似海洋区域。“看这里,智林,”他指向一片位于晨昏线附近的、呈现不规则暗绿色的区域,“这片区域的反射光谱,在近红外波段有微弱的、但持续存在的‘红边’特征。”
陈智林立刻调取相应数据,瞳孔微缩。“红边”效应,在地球上,是植被强烈反射近红外线的典型特征,是光合作用生命存在的潜在光谱签名之一。虽然不同的生命形式可能产生不同的光谱特征,但这一发现,无疑为“生命假说”增添了又一枚沉重的砝码。
“还有这里,”傅水恒又将画面切换到行星的极地区域,“季节性冰盖的退缩边缘,检测到有机大分子(如脂类、芳香烃)的微弱光谱迹象……浓度远高于星际介质的本底值。”
每一个新的发现,都像是一块拼图,缓缓拼凑出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图景——一个遥远的、围绕红矮星运行的石质行星,拥有液态水,大气中活跃着难以用非生命过程解释的化学组合,表面可能存在着类似光合作用的过程以及复杂的有机分子。这不再是单一线索的孤证,而是一张相互印证的、指向“可能存在生命”的证据网络。
傅愽文小朋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紧张与专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玩耍或画画,而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观察椅上,怀里抱着“小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全神贯注的傅爷爷和陈伯伯,一会儿又望向主屏幕上那个被无数数据和线条环绕的、略显朦胧的星球图像。他不太明白那些闪烁的曲线和复杂的图表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两位爷爷正在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也非常非常小心的事情。
“陈伯伯,”他终于忍不住,用很小的声音问道,生怕打扰了这庄严的气氛,“我们……我们找到那个星星上的‘小生命’了吗?”
陈智林从数据流中抬起头,看向孩子纯净的眼眸。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傅愽文抱到膝上,指着屏幕上的“望舒Ⅱ”,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道:“博文,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性——那个星星上,很可能存在着某种形式的生命。就像我们通过脚印、声音、留下的东西,来判断森林里有没有小动物一样。”
“那……我们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吗?”傅愽文的好奇心被点燃了,他伸出小手指着屏幕,“能不能让飞船飞近一点?或者……放一个小机器人下去看看?就像我看蚂蚁窝那样?”
这个问题,天真无邪,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守护者”原则最核心的壁垒上。
傅水恒教授缓缓转过身,他的表情是傅愽文从未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