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镜面的光影彻底湮灭,将那悬壶门疯老头的狂笑和冷峻中年人的警告一并封存。实验室里重归死寂,只剩下那股子斩不断、理还乱的复合型酸臭遗产,顽固地霸占着每一寸空气。
“彼端的侵蚀…”薛驼子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独眼眯成了缝,里头精光乱闪,“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比菩提瘟还邪乎?妙!实在是妙!”
这老驼子对“邪乎”事物的热爱,显然远超对自身安全的担忧。
玉笋对什么“彼端”“此端”毫无兴趣,她的肠胃正发出第十七八声悠长而悲切的哀鸣,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她捂着肚子,眼睛绿油油地扫视着那些锈蚀的琉璃器皿和干涸的药材凹槽,绝望地试图从中脑补出一点能下咽的东西。
“别瞅了,丫头。”薛驼子头也不回,泼来一盆冷水,“悬壶门那帮家伙,捣鼓的东西不是剧毒就是大瘟,这地方别说吃的,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啃两口土才能毒发身亡,算开个荤。”
玄真子倚着冰冷的石台,勉力调息。鼻下的蒜末威力渐退,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酸臭依旧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洁癖的灵魂在呐喊,重伤的肉身在抗议,他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恨不得立刻晕过去,逃离这无间地狱。
玉笋饿得前胸贴后背,贼心不死。她挣脱开玄真子无意识的依靠(他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开始像只觅食的野猫般在实验室里翻箱倒柜。
腐朽的木架被她一碰就吱呀作响,散落一地碎木屑。那些奇形怪状的琉璃瓶里,不是凝固的黑色粘液,就是干枯的、长着绒毛的诡异植物标本。
“啧,这玩意儿看着像梅干菜…”她拿起一个密封小瓶,对着微弱光线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一团。
“那是‘腐髓菇’,沾皮烂肉,见血封喉。泡水喝能让你肠子打个蝴蝶结再自己勒死自己。”薛驼子幽幽补充。
玉笋手一抖,瓶子差点落地,被她手忙脚乱接住,小心放回原处。
她又拉开一个石屉,里面滚出几颗灰白色的、鹌鹑蛋大小的东西。
“咦?蛋?”她眼睛一亮。
薛驼子像背后长眼似的:“那是‘石傀卵’,寄生类的,服下后三日,肚子里能长出个小石人帮你打架,打完了它破体而出,顺便把你五脏六腑当陪嫁。”
玉笋默默把“蛋”推了回去,胃里一阵抽搐。
玄真子听着这一问一答,只觉得自己的伤处更疼了。
翻到实验台下方最角落的一个矮柜时,玉笋终于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柜子材质非木非石,触手温润,竟在这阴冷环境中保存完好。柜门没锁,她用力一拉。
“咔哒。”
柜子里没有毒药,没有标本,只有几个散落的、巴掌大小的玉瓷小瓶。瓶身细腻,一看就非凡品。她拿起一个,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淡、略带苦涩的药香飘出,瞬间将那浓郁的酸臭味都压下去一丝。
“嗯?”薛驼子鼻子一动,猛地转过身,“拿过来我瞧瞧!”
玉笋赶紧递过去。薛驼子倒出一点在掌心,是几粒圆润的、碧绿色的丹丸。他仔细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尝了尝,独眼顿时亮得吓人。
“碧凝丹! 好东西啊!悬壶门顶尖的固本培元灵药,能吊命能疗伤!就是这味儿…”他又咂摸了一下,眉头皱起,“…怎么好像也带了点…蒜底子?莫非当年炼丹的灶台,隔壁熬着蒜蓉汤?”
玉笋才不管什么蒜底子韭菜底子,一听是灵药,能吊命,眼睛比薛驼子的还亮:“能吃?!顶饿吗?!”
薛驼子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眼眼看要油尽灯枯的玄真子,嘿嘿一笑:“顶饿?这东西药力化开,能顶得你三天睡不着觉!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看向玄真子,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怜悯,“…小子,你运气好,也运气不好。这丹品质极高,正对你的伤势。就是这味道…嘿嘿,悬壶门出品,果然总是带点‘惊喜’。”
玄真子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薛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