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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前缀,没有修饰,没有期待回应的眼神。就这么直白地、坦荡地、甚至带着点她惯有的、蛮横的意味,抛了出来。像一块石头,投入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深潭。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城市噪音、暖气的嗡鸣,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片黑暗,这张床,和身边那个呼吸声骤然停止了一瞬的人。
拉普兰德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咚咚作响。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紧张地捕捉着德克萨斯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德克萨斯没有动。
她没有立刻回应,甚至没有改变躺卧的姿势。黑暗中,拉普兰德只能凭借气息和声音感知她的存在。那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拉普兰德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一种混合着失落、尴尬和“果然如此”的自嘲情绪开始滋生。她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德克萨斯会怎么想?会觉得她莫名其妙?还是……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开口,用一句“我开玩笑的”或者习惯性的“啧”声来掩饰这难堪的沉默时,德克萨斯终于有了动静。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也侧过了身。
两人在黑暗中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带着温热湿意的气息,轻轻拂在脸上。
然后,拉普兰德感觉到,一只微凉而带着薄茧的手,在被子下,有些迟疑地、轻轻覆盖在了她紧握成拳的手上。
那只手并没有用力,只是那样轻轻地搭着,传递过来一种稳定而真实的触感。
德克萨斯的声音随后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沙哑的质感,缓慢地,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落在拉普兰德的耳中,也落在她的心上:
“……我知道。”
没有惊喜的回应,没有同样直白的告白,甚至没有明确的接受。
只有三个字。
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喜欢。我知道这份情感的存在。我早已感知,早已明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拉普兰德心中所有紧绷的枷锁。那沉下去的心猛地被托起,悬在半空的无措和尴尬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与释然。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那些默许的靠近,那些无言的关怀,那些严厉指导下的期许,那些共享的日常与安宁……都不是她的一厢情愿,都不是她的错觉!
拉普兰德反手紧紧抓住了德克萨斯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有些失控。她感觉到德克萨斯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抽走。
黑暗中,拉普兰德看不到德克萨斯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对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此刻一定正注视着她,如同夜空中最沉静、却也最明亮的星辰。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近乎哽咽的:
“……哦。”
德克萨斯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任由拉普兰德紧紧抓着她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在拉普兰德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笨拙的、却无比真诚的安抚。
然后,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平躺回去,但那只被拉普兰德紧紧抓住的手,却没有收回。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和寂静中,手牵着手,并肩躺着。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城市的喧嚣依旧低沉。室内的暖气依旧嗡鸣。
但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一种无声的、巨大而温暖的情感洪流,在两人紧握的双手间奔腾流淌,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它不激烈,不张扬,却如同地下深处的熔岩,带着改变一切地貌的、沉稳而强大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