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从帆布包里，摸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那是林婉清送给他的。
他翻到空白的一页，借着走廊透进来的昏暗光线，开始在纸上画图。
他画的不是电路图，而是车间流水线的布局图。
一个个方框代表工位。
一条条箭头代表物料的流向。
他将白天的观察，全部量化成了数据，标注在图纸上。
“四号线，插件岗，工位与零件盒距离0.8米。”
“取件转身角度，45度。”
“每日重复次数约3000次。”
“单次动作耗时增加0.5秒。”
“每日累计浪费时间：3000 * 0.5s = 1500秒 = 25分钟。”
他写下这个数字，手指微微用力，铅笔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仅仅是一个转身的角度，一个工位，一天就浪费了二十五分钟。
那整个车间呢？整个工厂呢？
这是一个千疮百孔，正在不断失血的巨人。
而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习以为常。
他没有感到沮丧。
胸腔里，反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奇异的火焰在燃烧。
不是愤怒的火。
是发现了一个巨大宝藏的，兴奋的火。
他继续写。
“传送带速度与人工效率不匹配，等待/堆积浪费，预估每日每人3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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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控环节缺失，后端返修成本巨大，物料浪费，时间浪费……”
一条条，一款款。
这张简陋的布局图，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张藏宝图。
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提升空间。
他不需要先进的设备，不需要巨额的投资。
他只需要运用他的知识，他的大脑。
用最简单的逻辑和计算，就能让这个腐朽的工厂，重新焕发生机。
这比在大学实验室里，解出一道世界级的数学难题，更让他感到血脉偾张。
因为，这才是知识真正的力量。
是能让柴油机重新轰鸣，能让窝头变白面的，实实在在的力量。
他一直写到深夜，直到走廊的灯熄灭。
四周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与梦话。
张汉玉收起笔记本，躺了下来。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与亢奋。
他闭上眼。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一条条清晰的数据流，一张张优化的流程图。
第二天。
天还没亮，张汉-玉就醒了。
他悄无声息地爬下床，穿好衣服，第一个走进了空无一人的车间。
晨光熹微，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冰冷的机器上投下一道道光斑。
他走到自己昨天的工位前。
然后，他弯下腰，将那个装着电容的零件盒，从右手边，搬到了左手边。
他又调整了一下盒子的角度，让它微微向自己倾斜。
一个微不足道的改动。
一个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改动。
做完这一切，他站直身体，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上工铃声的响起。
很快，工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老马打着哈欠，晃到了四号线。
他一眼就看到了张汉玉，和他那个摆放位置古怪的零件盒。
“嘿，我说你小子搞什么鬼？”
老马皱着眉，走了过来。
“谁让你乱动东西的？”
张汉-玉没有看他，只是回答。
“这样顺手。”
“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