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厂里管收发的王大姐,她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满脸是笑地挤了进来。
“哎哟,还是从国外寄来的呢!”
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油锅。
国外来的信?
在这个年代,这四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倒一切。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流水线上转移到了那个小小的信封上。
嫉妒,好奇,审视,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老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嘟囔了一句。
“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是有海外关系。”
曹国栋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他对张汉玉的审视里,多了一分警惕。
王大姐把信塞到张汉玉手里。
“快看看,是不是你国外的亲戚寄来的?”
张汉玉接过信封。
信封很轻,上面贴着一张蓝色的航空邮票,邮戳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能看清“USA”三个字母。
他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寄信人的地址栏,是一行隽秀的英文手写体。
他认得这个笔迹。
【赠张汉玉,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个在星城火车站,塞给他一整袋笔记的短发女人。
林婉清。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的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薄薄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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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张明信片。
他将明信片抽出来,翻到正面。
一张光彩夺目的彩色照片,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翠绿的草坪,远处是典型的西式红砖教学楼,上面刻着“Stanford University”的字样。
灿烂的加州阳光下,林婉清就站在草坪中央。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一条卡其色的长裤,头发剪得更短了,显得愈发干练。
她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身,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自信而明亮的笑容。
她的身后,是一台复杂的、充满了金属光泽的机器,上面布满了各种仪表和线路。
那笑容,那种自信,那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松弛感,都像是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地敲在张汉-玉的心上。
他仿佛能闻到照片里阳光和青草的味道,能感受到那个世界的先进、开放与活力。
然后,他抬起头。
眼前是曹国栋审视的脸,是老马嫉恨的脸,是周围工友们麻木又好奇的脸。
鼻腔里充斥着机油和焊锡的刺鼻气味。
头顶是昏暗的灯光,脚下是沾满油污的水泥地。
一个世界在照片里,光鲜亮丽,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另一个世界在他的脚下,灰暗压抑,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巨大的割裂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去过王家屯,知道土地的厚重。
他也在大学的实验室里,触碰过科技的脉搏。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那个梦想中的世界,隔着一条多么遥远,多么深邃的鸿沟。
那鸿沟,是太平洋的宽度。
也是这间沉闷压抑的车间,与斯坦福大学那片洒满阳光的草坪之间的距离。
“看的什么,这么出神?”
曹国栋的声音把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到明信片的背面,是林婉清那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迹。
只有短短几行英文。
【Hanyu, Im at Stanford now. The puter architecture here is incredible. This is the new VAX-11/780. I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