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开始变得有规律,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仿佛在礼貌地敲门。
但这“礼貌”之中,透出的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和冰冷。
李闯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撞击声持续着,在死寂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然后,声音停了。
紧接着,一种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咿——呀——”
是院门门轴转动时,发出的那种老旧、干涩的摩擦声。
它……它们……进来了。
李闯猛地从地上站起,短刀横在胸前,死死地盯着堂屋那扇薄薄的木门。虽然隔着门,但他仿佛能“看到”,院子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无声地移动。
“沙沙……沙沙……”
那熟悉的、如同无数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来源,而是从院子的各个方向传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个纸人,正从黑暗中走出,聚集在了他的屋外!
“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堂屋的门前。
门外,死寂。
门内,李闯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以及牙齿不受控制打颤的声音。
它们就在门外。和他,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板门。
它们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东屋里,传来了爷爷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
爷爷醒了?!
李闯的心猛地一提。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爷爷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而扭曲的声音:
“……吉……时……已……到……”
那不是爷爷平时的声音!那声音尖细、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像是……像是女人捏着嗓子唱戏的调子!
是“她”!是“她”借着爷爷的嘴在说话!
李闯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几乎是同时——
“嘭!!”
一声巨响,堂屋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击,门板剧烈震动,顶在门后的木杠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嘭!!”
第二下撞击接踵而至!木杠中间赫然出现了裂痕!
“嘭!!!”
第三下!伴随着一声木材断裂的脆响,顶门杠从中断裂,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失去了门杠的支撑,那扇薄薄的木门,在死寂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地、缓缓地……
向内打开了。
门外,一片漆黑。
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但李闯能看到。
在那片黑暗的中央,站着影影绰绰的、数不清的……红色身影!
一个个穿着鲜艳红纸衣的纸人,密密麻麻,几乎塞满了整个院子!它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惨白的脸上带着统一的、僵硬的诡异笑容,空洞的黑眼睛,齐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堂屋中央的李闯!
而在那群纸人的最前方,正是那四个抬着血红纸轿的纸人轿夫!
血红的纸轿静静地停在那里,轿帘低垂。
而在轿子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纸人,比其他纸人都要高出一头。它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繁复的大红嫁衣纸衣,头上盖着一方同样鲜红的纸盖头,将它的脸完全遮住。
嫁衣纸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诡异而端庄。
它,就是新娘?
不!
李闯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嫁衣纸人交叠的手上。
那双手,不再是粗糙的竹篾和彩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