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深深地看了林大山一眼，又看了看神情平淡的林自强。他明白，抛出潘崇策这张牌，分量太重，对方不可能立刻给出答复。他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恢复了几分军人的爽直：“好！林堡主是明白人。此事确实急不得。那韩某就在贵堡叨扰几日，也正好看看红草堡的军容士气！静待二位商议的结果！”
林大山立刻安排人带韩烈去最好的客房休息。
会客厅内，只剩下林自强和林大山。气氛异常凝重。
林大山猛地抬头看向林自强，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激动、犹豫、忠诚的煎熬以及对未来的迷茫。“自强……我……”
林自强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同样深邃：“爹，先不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前面我们也谈过，当官，从军这两条路都行不通，大将军三起三落，谁知道那天又被撸了。不过我们可以和剿兽司搞好关系，互相应援。” 他望向窗外韩烈离去的方向，心中沉甸甸的。
一个玉骨小成的韩烈，背后是失势的大将军潘崇策，牵扯着朝堂最顶层的倾轧……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究竟是通往青云的阶梯，还是吞噬一切的漩涡？红草堡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该不该、能不能卷入这滔天巨浪之中？
稳一波，不能浪！
北风卷过海城，凛冽如刀。红草堡粗粝的土墙在冬日灰白的天幕下沉默伫立，墙头枯草倔强摇曳，与堡内热火朝天的操练呼喝声形成奇异的对抗。自韩烈那趟深入红草、与林大山“相谈甚欢”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处偏僻镇堡在海城各大势力眼中的分量，便如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
镇守太监府邸深处，暖阁熏香氤氲。魏公公一身暗紫团花蟒袍，斜倚在铺着厚厚熊皮的暖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玉球。他面皮白净，保养得宜，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听着下首心腹低声禀报。
“……红草堡那边，林大山与韩烈走动得越发勤快，潘崇策来了祯州，听说与红韩烈书信往来未曾断绝。剿兽司里，不少军官私下议论，说这红草堡…怕是要起势了。”心腹的声音压得极低。
玉球在掌心转动，发出细微的“咯哒”声。魏公公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起势？呵，根子没挪窝呢，就想冒头？咱家还没点头呢。”他眼皮微抬，一丝锐光闪过，“军方的狗爪子伸得太长了点。潘崇策滚蛋了，韩烈那小子又去摇尾巴…这林大山，看来是骨头痒了，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他顿了顿，玉球停止转动，被紧紧攥在掌心。“去，请干爹拟道钧旨。就说林大山练兵有方，治理地方也算尽心。海城南部三镇，红草、马宫、汕尾，地方不靖，匪患时有，着即拔擢林大山为‘海城南部镇将’，总督三镇防务，务必保境安民，以彰皇恩浩荡。”他朝国都兴王府方向拱拱手，特意加重了“总督三镇防务”几个字。
心腹微微一愣，随即领悟，眼中露出佩服：“公公高明！给他个虚名，挂个显眼的靶子，再……”
魏公公哼笑一声，重新摊开手掌，玉球继续转动起来，光润的表面映着他毫无温度的笑容：“再什么？再让他替朝廷分忧啊！这三镇赋税积欠已久，地方官无能，百姓穷苦，朝廷也难。林镇将既然担了这‘镇将’的名头，又素有爱民如子的好名声，那这三镇的赋税钱粮，就让他一并‘督管’起来，限时解送府库。皇恩浩荡，总要有所回报，这才叫…体统。”
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转冷，如毒蛇吐信，“告诉传旨的人，旨意里把话给咱家说漂亮了，要‘恩宠有加’，要‘期许甚深’，更要让他林大山…感念天恩！这担子，他得欢欢喜喜地给咱家扛起来！”
“是！”心腹躬身领命，快步退下。暖阁里只剩下玉球单调的转动声。魏公公眯起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林大山啊林大山，咱家倒要看看，你这块硬骨头，能榨出几两油来？撑不死你！”
数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