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让人心安的力量。
这份力量,如同那滚烫浓稠的擂茶,暖透了人心,也夯实了红草堡最底层的根基——人心所向。
行至堡西一处稍显僻静的院落。这里是林小树的家。年前兽潮,他临阵突破铁皮境,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一条左臂几乎被巨獠兽咬断,虽经药师全力救治保住了手臂,筋骨的损伤却非短期能愈,此刻还缠着厚厚的药布,挂在胸前。
院门开着,林小树的婆娘周氏,一个身材结实、手脚麻利的妇人,正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菜茶出来,看到堡主父子,连忙放下盆子,惊喜地喊道:“当家的!堡主和少堡主来了!”
林小树闻声从屋里出来。他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新生的铁皮境气血沉凝内敛,只是左臂的伤势让他行动间还有些不便。看到林大山,他咧嘴一笑,少了平日的沉稳,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轻松:“堡主!少堡主!快屋里坐!正等着你们来喝这碗‘铁骨茶’呢!”
堂屋里,同样点着“添丁灯”。摇篮里,一个比别家婴儿显得格外壮实的小子,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进来的陌生人。这是林小树和周氏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儿子。
“好小子!这身板,随你爹!将来定是块打铁的好料子!”林大山看着摇篮里的小家伙,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他送的贺礼是一柄特制的、分量稍轻却异常坚韧的短柄单手战斧。“拿着,等他筋骨长成了,让他从抡这个开始练!”
林小树接过战斧,用仅剩的右手摩挲着冰冷的斧柄,眼中精光闪动:“谢堡主!这礼,合我心意!”
林自强则笑着递上带来的药材和一包专门给产妇滋补的、用山君骨髓熬制的膏方:“婶子,这是给您补身子的。小树叔这‘铁骨’,可得靠您这‘铁饭’养着。”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手脚麻利地端上两大碗浓稠得几乎能立住筷子的擂茶。这擂茶显然下了猛料,除了常规的米豆芝麻,还掺了大量炒香的兽骨粉和研磨极细的某种温补药草末,颜色更深,香气更烈,喝下去一股灼热的气流直冲四肢百骸,名为“铁骨茶”,名副其实!
林大山端起碗,看着林小树吊着的手臂,又看了看摇篮里虎头虎脑的小子,沉声道:“小树,伤筋动骨一百天,别逞强。这铁皮境的气血,正好用来温养筋骨。南坪坞堡的事,自有这条‘铁胳膊’抱呢!”
林小树心头一热,重重点头:“堡主放心!我懂!这身铁皮,是堡主和兄弟们拿命换来的机会!我定把它熬成真正的铁骨!”
三人就着滚烫的“铁骨茶”,吃着周氏炸的酥脆油糍,谈论着年后南坪坞堡的筹建、兵员的招募、防御工事的规划。话题沉重,氛围却因新生命的加入而显得格外踏实有力。
日头悄然滑向西边的铜鼎山脊。父子二人又走访了数家添丁户,终于在暮色四合、灯火初上时,踏上了返回堡主府的路。
风雪依旧,茶香未散。一天的奔波,喝下无数碗或浓烈或清香的丁茶,林自强只觉得腹中暖流涌动,浑身都透着一种踏实感。他看着父亲在暮色风雪中依旧挺直如松的背影,又想起白日里那些在襁褓中咿呀学语、在摇篮里蹬着小腿的鲜活生命,想起那些因添丁而焕发出无穷生机的面孔。
红草堡的根,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这根,深扎在血火淬炼的战骨之上,也深扎在这连绵不绝、充满烟火生机的添丁茶香之中。祠堂里的添丁灯,门楣上的红“丁”字,碗中浓稠的擂茶与清香的菜茶,还有那些在风雪边陲顽强降生、被寄予厚望的小小生命……这一切,共同构成了红草堡面对未来风雪、开拓未知疆土最原始也最坚韧的力量源泉。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这弥漫在年节里的丁茶香,便是边塞最深沉、最温暖的战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