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皇家格物院,新辟的“金工坊”内,热气蒸腾。
新任格物院同知徐明远站在坊外廊下,并未干涉内中事务,只是冷静地观察着。
他到任不过旬月,已将这原本有些杂乱的机构梳理得条理分明。
账目清晰,物料供应及时,连匠役们的伙食、薪饷都做了改善,人心渐稳。
但他知道,自己在此立足的根本,更重要的是在于保障鲁胜他们的研发能出成果。
坊内,鲁胜、陈观、赵铁柱三人正围着一块刚刚冷却的钢胚。
这已是本月第十七次试验。
“鲁师,陈先生,这次按你们算出的新配比,加了那‘黑石粉’(锰矿),又用了‘灌钢’之法,看着成色是好些了。”
赵铁柱用铁钳夹起钢胚,仔细端详其断口纹理。
鲁胜接过,用手指弹了弹,侧耳倾听回声,又取过一把锉刀试验其硬度,眉头依旧紧锁:“硬度是够了,切性还差些。做普通刀剑尚可,要做那细巧又需反复承受冲击的击锤,恐怕还是会断。”
陈观在一旁的桌上摊开图纸和算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次试验的投料、火候、鼓风时间,以及对应的钢胚性能测试结果(硬度、韧性粗略分级)。
他推了推水晶眼镜,语气带着思索:“《梦溪笔谈》中提及‘灌钢’、‘团钢’之法,然语焉不详。前元王祯《农书》中倒有‘生铁淋口’之术,或可借鉴其理。依学生演算,关键或许不在一次成钢,而在‘复合’与‘热处理’。”
他拿起一根炭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或可尝试以熟铁为基,将熔化的生铁淋于其上,反复锻打融合,取其刚柔相济之性。再者,锻打成型后,其‘退火’、‘淬火’之时机与介质,亦需精确掌控。学生查阅《本草纲目》金石部,或可尝试不同温度的泉水、盐水甚至油液来淬火,观察其性变。”
鲁胜眼睛一亮。
“陈小子此言有理!我等以往过于追求一炉成钢,却忘了先人智慧在于‘复合’与‘后工’!铁柱,就按此思路,先打制几片复合钢片出来!淬火之法,也一一试来!”
赵铁柱面露难色:“鲁师,这……每一炉钢,耗费炭火、铁料不少,这般试下去,徐大人那边……”
话音未落,徐明远的声音已从门口传来。
“所需物料,但凭鲁院使、陈先生列出,本院一力承担,绝无拖延。”
他缓步走入,对鲁胜拱手。
“鲁院使,技术之事,您全权决断。明远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更不计较一时耗费。陛下曾言,此乃‘天下账’,非区区钱粮可衡量。”
鲁胜心中一定,感激地看了徐明远一眼,再无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到新一轮试验中。
接下来的日子,金工坊内炉火不熄,敲打声日夜不绝。失败依旧接踵而至。
复合钢片层间开裂、淬火后变形、硬度不均……问题层出不穷。陈观根据每一次失败的数据,不断调整着他的数学模型和理论推测。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不同纯度的“硝石”、“硇砂”等物,模拟出简单的温度测量方法,虽不精确,但胜在可重复对比。
徐明远则将这些试验过程、耗费、阶段性成果,哪怕是失败教训。
都详细记录,整理成清晰的报告,定期呈送御前。他不仅报喜,更详报其“忧”与“难”,让皇帝能真切了解研发的艰辛与进展。
与此同时,在徐明远的协调下,格物院与兵仗局、军器局建立了更紧密的联系。
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匠人被“借调”至格物院,带来了他们世代相传却秘而不宣的“手感”与“火候”经验。
这些经验与陈观的算学推演、鲁胜的系统思维开始碰撞、融合。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赵铁柱在一次尝试用特定比例的桐油淬火后,发现得到的钢片不仅硬度达标,韧性也出奇地好,反复弯折数次竟未断裂!
他几乎不敢相信,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