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孩子吃。”
苏晏清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包糯米粉,轻轻打开——色泽微黄,颗粒细腻,闻之有淡淡焦香。
正是昨夜她命人依阿糯所述方法,文火慢炒所得。
“我能用您的灶吗?”她问。
阿糯怔住,随即含泪点头。
灶火燃起,陶锅微响。
苏晏清亲手揉粉、调浆、蒸制,动作娴熟却极缓,似在完成某种仪式。
两个时辰后,一块朴素无华的糯米枣泥糕出炉,未加蜜,未染色,只有一层温润光泽,在昏暗屋中静静散发着焦香与米甜。
她切下一角,请小温婢试温。
小温婢本是太后派来监视之人,这几日却被苏晏清的举止所动,此刻捧着糕片,指尖微颤:“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点心。”
“因为它不是给皇帝吃的。”苏晏清轻声道,“是给一个七岁就被教会不能信任任何人的孩子准备的。”
她将整块糕放入漆盒,转身离去。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阿糯一眼:“谢谢您当年给了他一次‘不怕’的机会。”
马车驶回宫门时,天色已暮。
当夜,乾清宫灯火未熄。
苏晏清亲自捧盒入殿,立于案前,不开盒,不言语,只是将一块糕轻轻置于龙案之上,然后自己取了一块,缓缓咬下,咽下,静静等待。
皇帝站在屏风后良久,呼吸紊乱,身体微抖。
“又是汤……又是药……”他喃喃,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戒备。
可这一次,没有香气弥漫,没有药味冲鼻,只有熟悉的、属于人间烟火的焦香。
他终于迈步而出,手指颤抖着触上那温热的糕面。
指尖传来真实的温度,不是幻觉。
一口,两口……
他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眼泪无声滚落,砸在案上,洇湿了黄绫。
陈史官躲在殿角阴影中,提笔疾书,字迹急促却清晰:
“帝食无糖糕,落泪,未召医,未焚香。”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宫墙。
老针嬷立于膳政司外室,手持银针与瓷碟,逐一查验苏晏清今日所用食材。
她翻遍药典对照,甚至以秘法测验气息流转,最终停在那一包“安心糯”前,眉头紧锁。
半晌,她低声自语:“无一味药……无一丝‘归心引香’……怎可能……”
烛火忽闪,她在袖中取出一张泛黄薄纸,迟疑片刻,轻轻压在案角。
纸上墨字斑驳,写着两个古老的名字——
赤心散夜色如墨,宫灯摇曳。
膳政司内,烛火微明,一缕炭香悄然氤氲,不似往日熏殿的沉郁药气,反倒带着几分山野柴灶的粗粝气息。
苏晏清盘膝坐于暖炉前,双目紧闭,指尖轻抚舌底那枚深埋多年的梅核——那是幼时祖父亲手所嵌,说是“厨者无味,以痛为锚”。
如今这痛楚早已化作她感知世界的另一种“味觉”,敏锐得近乎诡异。
炉中炭火忽地一颤,爆出细碎火星。
就在那一瞬,剧痛自舌根炸开,直冲脑海。
她眼前骤然浮现出一片苍茫荒原:雪覆四野,枯树如骨,一口残破土灶孤悬于风沙之中,灶口幽黑,仿佛吞噬过无数言语与呼吸。
火焰腾起,灰烬翻飞,三个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心锁灶。
她的呼吸一滞。
更令她心神震荡的是灶底石基上那道刻痕:回锋顿笔,力透岩层,正是苏家祖传的“痛钩”笔意。
那是她祖父独有的标记,只用于传给嫡系后人的秘灶之上。
他曾说:“灶有魂,厨有心,唯以痛刻之,方不负一味。”
可这灶……竟在北境?
她猛然睁眼,额角沁出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