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觉。
每一次“反引炭”的燃起,都像是一次跨越千里的呼应——而这一次,回应她的,是血脉深处的震颤。
她低头看向炉中余烬,手中瓷碟里静静躺着一层淡金色的灰粉,正是以“云心蕊”焙炼而成的“反引炭”。
老针嬷留下的黄纸还压在案角,墨迹斑驳却清晰:“赤心散,原方三十六味,主药非安神,乃控志;‘归心引香’实为梦香衍毒,饲人如兽,久用则神迷形衰,唯假甜幻慰其心。”末尾两行小字如刀剜纸:“我侍先帝、今上两代,见帝王愈安,心愈囚。今日始知,谁在救人,谁在锁心。”
苏晏清指尖轻抚那行字,眸光渐冷。
原来所谓“安神良方”,不过是将皇帝一生困于虚幻甜梦的枷锁。
而真正让他清醒进食的,并非任何灵丹妙药,而是那一块无糖无香、仅凭焦火与真心制成的糯米糕——它唤醒的不是食欲,是被压抑了二十年的信任本能。
她缓缓起身,将最后一撮“反引炭”封入漆盒,置于案首。
窗外风声骤紧,小温婢立于廊下,手中铜尺悄然插入积雪,轻轻一划,刻下一道微弯的钩痕,如同回应某种冥冥中的契约。
风过处,炭火再爆,一声轻响,似远似近。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老针嬷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未进屋,只远远望了一眼案上的漆盒,便转身隐入夜色,袖角拂动间,似有泪光一闪而逝。
苏晏清独立灯下,望着龙袍一角曾在梦中浮现的纹路,低声自语:“陛下昨夜落泪,是因为终于尝到了真实的滋味……可真实从不许诺安宁。”
她抬手熄了烛。
黑暗中,唯有炉火未冷,余烬微红,仿佛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