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征银交不出,被记‘甘粮隐产’,罚役加倍。”
不远处,一座青砖大宅静静矗立,檐角飞金,门环锃亮。
此刻正有仆妇提着食盒出来,里面两只啃剩的鸡骨赫然可见,连脚趾上的金线袜都未脱下。
谢元卿脸色变了。
“你说,谁更‘显富’?”苏晏清声音很轻,却如针落瓷盘,“我不是靠衣裳定罪,是看一个人活得像什么。饿着肚子的人,装不出饱足的样子;真穷的人,也撑不起整日两鸡的排场。”
谢元卿张了张口,终是无言。
良久,他低声道:“可……以表象断实产,终非长久之法。”
苏晏清望向巷口那一缕微弱的炊烟,轻轻摇头:“长久之法,得从撕开这层假面开始。”
风拂过街角,吹动她袖口一线素纹。
而在宫墙之外,夜色渐垂,老秤官默默擦拭着他那杆祖传铜秤,秤砣沉如古铁,秤杆刻痕累累——那是百年来百姓称量公道的印记。
明日市集,三州交汇,人货杂流。
有些重量,必须亲手称过,才知道究竟压弯了多少脊梁。
夜色如墨,三州交界处的集镇尚未歇息。
灯笼昏黄,人声混杂,米粮摊前挤满了前来打探风声的小户人家。
就在这喧嚣深处,一道佝偻身影悄然穿行——老秤官背着那杆祖传铜秤,秤杆上刻痕深如岁月刀锋,他脚步沉稳,却无人识得这位市井常客今夜肩上扛着的,是一场风暴的引信。
苏晏清没有亲至。
她坐在膳政司后堂,一灯如豆,手中仍是那本《味情录》。
指尖停在一页空白处,迟迟未落笔。
她在等一个结果,不是数字,而是人心的重量。
“来了。”小账童轻步推门,双目通红却透着光亮,怀中紧抱着两个粗布袋。
“取到了。豪族‘赈济义仓’所售陈米一斗,灾户缴税用的糙粮一斗,都按您说的,同水淘洗三遍,沥干称重。”
不多时,老秤官也回来了。
他站在院中石阶下,铜秤横于臂上,脸上没有怒,也没有悲,只有一种被岁月磨出的沉重清明。
“开秤。”苏晏清淡淡道。
清水滴落,米粒入盆。
两斗粮分别淘洗后上秤。
铜秤微倾,砝码轻响——豪族之米,沉实压砣,颗粒匀净,竟无一浮水;而灾民所纳之粮,稗屑沙石混杂其间,半数浮于水面,随水流打转,像一场无声的控诉。
围观的几个差役屏住呼吸。
老秤官盯着那浮起的碎屑,忽然抬手,将整杆铜秤狠狠砸向青石地面!
“哐”地一声,金属断裂之声刺破夜空。
“这秤称得出斤两,称不出心!”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锤,“可百姓的眼睛,比秤准!谁在吃肉,谁在咽糠,谁拿霉米换田契,谁把活路当生意——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哗然。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烧遍三州。
有农夫跪在县衙前递状纸,指认某世家管家以“借粮”为名夺其祖田;有佃户联名揭发私仓暗道,藏粮万石却报荒年减产;更有市井商贩自发登记每一笔可疑交易……民愤如潮,再也压不住。
陈田令雷厉风行,七日内查封私仓三十七座,缴获隐粮八万石。
白花花的大米倾倒入仓时,阳光照在谷堆上,晃得人几乎落泪。
苏晏清下令:三成赈灾,三成充军备,四成尽数纳入新设“五味平粜仓”,明码标价,贫户凭印券购粮。
而那些曾以“苦粮换田契”的豪强,若想赎回土地,须双倍缴纳同等口粮——不是银钱,是实实在在的米。
她亲自赶赴青州。
焚毁的村落前,黑土焦木尚未清理。
她支起一口铁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