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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废就废?
皇帝眉头紧锁:“你可知此言何意?”
“知。”苏晏清声音平稳,“一国之政,若灶分两处——官吃官的,民吃民的,何谈同心?若陛下真要推行‘食政’,便不能只让百姓改口味,而放任宫中依旧山珍海味、奢靡无度。”
她向前一步,语气坚定:“请裁撤御膳监,设立‘天下味枢’,由民选膳使三人,共理全国膳食事务。从种子到灶台,从田亩到碗筷,皆归一体。”
殿中一片死寂。
有人想笑,却笑不出;有人欲驳,却张不开口。
皇帝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子——不是那个温婉的女博士,也不是传说中的厨艺奇才,而是一个敢于掀翻整个权力餐桌的人。
终于,他缓缓点头:“准。自今日起,宫中膳食,与京兆百姓同源同价。”
圣旨落地,如同惊雷滚过长空。
苏晏清未谢恩,只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穿过大殿,背影笔直如刃,割开了层层阴霾。
当晚,皇城之外,巷陌深处。
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焦香,像是灶火初燃,又似灰烬未冷。
一簇微弱的火光,在狭窄的街口悄然亮起。
当夜,皇城之外的街巷深处,并未因白日紫宸殿的风云而沉寂。
相反,一股无声的暖流正从百姓的灶台间悄然升腾。
小传卷被众人簇拥至巷口时,还不知自己已被称作“灶神童”。
她双目失明,却天生能辨百味,耳听风声水响,便知米粟新陈;指尖轻触菜叶,便晓其生长南北。
白日里,她在街头背诵《膳典》条文,声音清亮如泉,竟引得路人驻足聆听,连市井泼皮也放下酒碗,默默记下一句“五谷为养,不可废也”。
此刻,百姓自发堆起一座土炉,形制仿照太庙金鼎,虽粗陋却庄重。
炉心燃起的是柴草与碎木,是各家剩下的炭屑,更是积年压抑后的一缕希望之火。
有人捧来野菜,有人递上粗粮,皆言:“此非献祭,乃共食。”
小传卷立于炉前,小小的手掌抚过滚烫的炉壁,忽将一捧荠菜投入火中。
火焰猛地一跳,带着泥土气息的清香霎时弥漫开来,混着焦香、豆腥、稻穗晒干后的暖意,在寒夜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她仰起脸,稚嫩的声音穿透喧嚣:“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昔者圣人设庖厨,非为口腹之欲,实为养性命、正人心……”——正是《大靖膳典》开篇序文。
话音未落,一位拄拐老翁忽然跪地啜泣:“这味……像我娘在世时,在村头锅灶边熬的野菜糊……她说,只要锅还热着,家就还没散。”
一人哭,百人默然。
继而,无数人家推门而出,取灶中余火,点燃门前小炉。
孩童抱柴,妇人淘米,老者守火,仿佛一场无声的盟誓在暗夜中铺展。
烟火如星河升腾,映红半座京城。
宫中,皇帝独坐窗前,手中朱笔悬而未落。
他望着城中点点灯火,久久不语。
内侍欲言,被他抬手止住。
良久,他提笔写下一道朱批,字迹沉稳如铁:
“苏氏晏清,通天地之味,达万民之心,着即参知政事,协理六部。”
那一夜,苏晏清并未回府。
她独坐于旧御膳房遗址的一座残灶前,月光洒落在斑驳的金锅之上,映出她清瘦的身影。
身侧,《大靖膳典》静静摊开在膝头。
她翻至卷末空白处,忽见一行极细的小字,墨色尚新,似夜间有人悄然添上:
“锅开了,有人想掀。”
她凝视良久,唇角微扬,竟无惧意,反生欣然。
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又探入锅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