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火把在手,目光扫过众人。
“自今日起,”他朗声道,声音不再含天机,而是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无秘方,无师承,无等级。谁会做饭,谁就是师父;谁愿分享,谁就是大宗师!”
火把落下。
烈焰冲天而起,卷走一页页泛黄的纸张。
墨迹在高温中扭曲、消散,如同百年桎梏化为灰烬。
灰雪纷飞,如冬日初降,百姓仰头伸手,争相拾取,小心翼翼藏入怀中,或撒入自家灶膛。
他们称之为“灶雪”。
据说,落了灶雪的锅,煮出的饭格外香;吃了这饭的人,夜里不再做噩梦。
日头渐高,人群散去,小巷重归宁静。
唯有那口新锅仍温,余香袅袅。
苏晏清回到铺前,重新坐入轮椅,望着空了的碗,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太累了,经脉如枯井,气血几近耗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可她眼中清明未减,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亮。
就在这时,院外脚步声再起。
极轻,极缓,踏在湿泥上,几乎听不见。
但萧决猛地抬头,眸光骤冷。
那人停在门外,未叩门,也未言语。
只是静静站着,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投在泥泞的地面上,像一道迟迟不肯落笔的句号。
他手中,捧着一只粗瓷碗。
碗中,是一份早已凉透的白粥。
当夜,月色如洗,巷口的清粥铺已熄了灶火。
青石板上余温尚存,白日里那场无声的“封相”仿佛一场幻梦,只留下泥中半卷残诏与一口未冷的锅。
院门轻掩,无人察觉宫墙方向走来一道孤影。
皇帝褪去了龙袍,着一袭素青常服,脚步踉跄,手中捧着一只粗瓷碗,碗沿豁口,釉面斑驳——正是当年苏晏清命他“尝完七十二碗”的第一碗冷粥。
那日御膳殿前,她跪地呈羹,说:“陛下若不尝尽百姓之味,如何知民之饥寒?”
今夜,他来了。
他立在门外,没有叩门,也没有宣召。
只是静静站着,像一个等待责罚的罪人。
风拂过他的鬓角,带起几缕灰白发丝。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粥,米粒早已干结成块,汤水浑浊泛黄,可他却看得极认真,仿佛那不是一碗冷饭,而是千家万户压在喉头的沉默。
屋内,萧决忽然睁眼。
他本盘坐于侧室蒲团之上,守着昏睡中的苏晏清。
此刻眉峰微动,起身推门而出。
木门吱呀一声开启,冷月照见两人对峙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萧决声音低沉,无怒亦无惧。
皇帝没有回答,只将碗往前递了一寸:“朕……尝完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枯木,“每一口,都是百姓的命。”
他抬头,目光穿过夜雾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棂上:“你若肯让她入宫,朕愿交出玉玺。”
萧决冷笑:“你要她当宰相?还是当祭品?”
“不是当宰相。”皇帝缓缓摇头,眼中竟有泪光,“是请她做这个国家的‘嘴’。替我说话,替我听声,替我看这天下有没有饭香。”
萧决久久不语。
他回身望了一眼屋内——苏晏清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细若游丝,唯有额角还沁着一层薄汗,似仍在梦中熬煮那一锅连通万民的粥。
他转身,低声:“她不要玉玺,也不要做官。你若真悔,明日早朝,宣一道‘炊政令’:天下灶台,皆可议政;百姓炊事,官不得扰。否则,纵你焚香三日,她也不会睁眼看你一眼。”
皇帝浑身一震。
那一夜,皇宫未眠。
御书房灯火通明,司礼监连夜拟
